有时停电来得突然,不少人因此被困电梯。在袁渠家所在的达州通川区,电断断续续停了一周,每天至少五六个小时,通常在白天。没有更多规律可循,有时提前通知,有时突然而至。以袁家老房子为中心,停电时,一家人在这里、袁渠的弟弟和大姐家三处“打游击”。
转移很麻烦。弟弟和大姐开车,孩子们坐自家车,青壮年再打两三辆车,搬运纸尿裤和食物。白天太热,他们天没亮就出门买菜,分几路采购蔬菜、雪糕等。有时突然停电,婴儿在睡觉,只穿了纸尿裤,大人抱着在路边等车,尽量躲在阴凉处。
袁家人抱着正在睡觉的孩子转移,等车来接。讲述者供图
一次,袁渠的弟弟家停了电,几公里外的大姐家也停电,他们又赶紧跑回父母家,很快这里也黑了。那时,弟弟刚做好饭。因为人多,他常煮一大锅南瓜绿豆汤,再炒几个小菜。厨房闷热,他开着冰箱门降温,袁渠在后面给他扇扇子,他还是满身汗,做完就得马上冲凉。
为了让空调的冷气不这么快消散,他们不敢开窗户,拉上窗帘隔热,屋里黑漆漆的。大家胡乱吃了饭,点着蜡烛打牌、玩手机。WiFi停了后,手机流量常常不够,袁渠的88元套餐超了,她充了100元很快又用完。
袁渠不久前刚摔伤了右腿,髌骨骨折,出院时还打着石膏。她拄着双拐,不方便上下10层跟大家转移,也害怕母亲在她离开后突然就走了。停电前几天,她都和请来的保姆陪在母亲身边,干熬着。每隔一个小时,她冲次澡,放下双拐,用左腿勉强支撑。家人离开后担心,不时问母亲的情况,她常常在群里发消息,好几次手机没电关机了。
同属达州的宣汉县,一个哺乳期妈妈也不停奔波折腾。临时停电后,她在晚上11点多抱着四五个月的孩子,和丈夫骑上电动车去宾馆住。县城分4个区域轮流停电,每天每个区域停6小时。她白天带着孩子去亲戚家,或者到商场蹭空调,背个大包,装上纸尿裤和奶瓶等。城区山路也多,找地方吃饭时,推着婴儿车爬陡坡走路近20分钟,孩子热得直哭。家里烧不了开水,她就带上保温杯出去,接了热水带回家冲奶粉。
8月24日,重庆轨道一号线临江门站,由于限电光线昏暗。图源东方IC
限电近一周后,成都餐饮店老板陈渝关掉了自己的三家店——烤鱼店、奶茶店和冒菜店。21日下午4点多,她和员工们正在准备晚饭,商场通知半小时后断电,要求所有店铺做好闭店工作。商场有五六十家餐饮店,“我们都很慌,都在着急冻货怎么储放。”烤鱼店里还剩了20多条活鱼,她把鱼杀了,五折处理掉大半,剩下的几条给员工们带回家。
“我们可以不开店,但冰箱要运转。”商家们跟商场协商,约定如果用电没超负荷,商场需要保持冻库和冰箱运行。陈渝原本想把冰箱带回家,但小区的电梯也停了,“之后如果冰箱还断电,就让每个人带点货回去放到家里的冰柜”。
22日,袁渠家持续停了7个半小时的电。两个子女的房子也都停了电,楼下的沃尔玛超市自己发电,但不开空调。室温30多度,汗一直淌,一家人都不敢多走动,拿固体冰块放腿上、胳膊上贴。
袁渠嫌热,自己拆了石膏,剩个架子托着,放在腿下,热得受不了,不时抬起腿来透透气。她女儿一家三口住在成都,8月初去海南旅游,因为疫情一路奔波,辗转陵水、海口、武汉,隔离完后马上回到达州看生命最后一程的外婆,又经历这场限电。
5个学龄前孩子闹着要看电视,其中两个孩子都只有一岁多。他们端来大盆和桶,让孩子们泡里面玩水。几十个雪糕,七八桶饮料,几天就可以消耗光。
这天,电从中午1点多停到晚上9点,袁渠一直等不来电,生了气,打电话跟物业发脾气——“要命了!”作为电力公司退休人员,她质问,“为什么不能各个小区平均停电,有的小区从未停过,怎么这里要连续停?”物业说已经尽全力了,他们只在大群里接电力集团的通知,再转发给居民。
叶婷婷看到的停电通知。讲述者供图
自停电以来,很多居民从家里出来,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为保证让电于民,多地要求娱乐场所暂停营业,但广安的叶婷婷发现,有人偷偷溜进街边的麻将馆,卷帘门里不时传出麻将的碰撞声。她和奶奶去小区的地下停车场纳凉,坐在塑料薄膜上,奶奶在那儿和老人们闲聊。小学生也在凉席上打牌,更小的孩子跑着玩闹,被爷爷奶奶呵斥。这让叶婷婷无法安心学习,她有些担心开学要考的英语六级和计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