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放学回来,写完作业后都需要到车间里剪线头、包装衣服。有时候工厂接到大的订单,人手不够,我们兄弟姐妹都需要一起到车间通宵赶货。订单完成后,父亲会煮上一大锅鱼粥犒劳工厂里的叔叔阿姨、兄弟姐妹,大家一起吃东西的氛围很是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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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翁宏东所言,上个世纪千禧年之前,当地产业带经历了黄金发展期。汕头内衣的市场基本在海外,世界各地的订单像雪花一样飞来,工厂里的机器恨不得24小时运转,老肖也起早贪黑地到处接单,就像汕头人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宁可睡地板,也要当老板!”
在当年,成本15元的内衣,贴上外文标牌就可以卖到至少22元。靠着“外贸单”,几年光景,老肖的工厂从棚屋搬进了五层高的洋楼,那几年的汕头,成百上千座相似的洋楼如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
汕头人喜欢给自己的洋楼起名字,当时的洋楼有的叫“隆兴源”,有的叫“发英”,有的叫“永昌”……然而,危机来得总是措手不及。如日中天的生意遮蔽了模式的弊端,直到九十年代末的“亚洲金融风暴”让一切初露端倪。
“那个时候接单都是‘傻瓜式’的,洋行把单子给我们,我们就像抓药一样按照他的要求去采购、生产,其他的一概不知,连货款都是几个月后才结算。”肖宏珩回忆。
“九七年,我们等了半年,货款没了,全没了。”肖宏珩说。
那一年,老肖发往俄罗斯的货,还没出新疆口岸就被退回,堆满了几个库房,洋行连夜跑路,连定金都没要;热闹了几年的工厂忽然停工,来讨薪水的工人们只能拍两下老厂长的肩膀,摇头离开;原材料供应商几乎每天都要到家里喝茶。积压的存货堆满了几个仓库,“当时的订单主要来自欧美,罩杯大得可以当帽子,根本没有地方处理。“
“当时连我的学费家里都掏不出来。”彼时,十几岁的肖宏珩正在读高中,夜里下了晚课回家,总能看到父亲坐着发呆,面前一地烟头,有时指间的烟蒂烧穿了也没有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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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宏珩与父亲
与肖家工厂隔了几条街,翁宏东的父辈以保暖内衣生意起家,市场集中于国内,但当年的境况也没有好多少。
当年,翁宏东的父亲靠着做保暖衣贴牌加工,赚到了第一桶金,但是与海外订单如出一辙的结算方式,也让他们在翻腾的经济海洋里,分外飘摇。
世纪之交,“贴牌”、“代加工”就像一把刀,时刻架在当地内衣工厂老板们的脖子上。
2006年,翁宏东大学毕业,在深圳海关工作一年后,不甘平淡的血液让他决定回家经商。
起初,父亲只是让他在厂里帮忙,负责一些琐事。当年,国内的电商和快递业方兴未艾,习惯于接大订单的商家们不愿意针对个人买家“一件代发”,“一个款式只生产2、3000件不可能的“,有时下游商家少量拿货,只能放到客运大巴上,让大巴司机代为转送。
彼时,“寄小货”是翁宏东的工作之一,偶尔遇到深圳的商家,他会自己开车送去,顺便见一见老同事。
后来,大型仓库等电商物流基础设施开始落地深圳等地,翁宏东经过几人高的仓库基地,都会被顶上印着的京东吉祥物“小白狗”吸引,看着仓库进进出出的人流和车流,好像看到了新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