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辗转于砖厂,林场和货运站,前后干了一年多,钱没挣到多少,东北的冷倒是领教到了——工棚里没有暖气,盖4床被子都冷,人蜷缩起来,活像一只虾。
他回到上海,干了一阵零工,最后“随大流”漂到了广东,从1993年呆到2002年。
头几年是在建筑工地上。没有技能,纯卖力气。挖沟,挑沙子,打桩,铺地砖,哪里愿意要他就去哪儿。但一年到头,总拿不到工钱。
青春哪经得起这样蹉跎?他一想,在工地打工钱难拿,还不如干点乐意做的事。画画吧,至少钱马上能拿到手。他三年级就能把人画得很像了,不怕画不好。买几只铅笔,一沓素描纸,先画上几幅名人像作为样品,这事儿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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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光明素描作品 图/受访者提供
画画不难,挣钱难。找他画素描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是老人,“人快死了才画。”大部分时间,他就在公园、桥下和路边傻坐着。
挣不到钱,就过最苦的日子。生意好的时候住旅店,洗洗衣服;住不起旅店就住录像厅,掏几块钱能在里面躺一天。再不济就桥洞或凉亭对付一晚,用随身背着的小牛仔包当枕头,里边塞着几件衣服,这就是他全部的行李了。不冷,也就是蚊子多。
“活得像流浪狗一样,画画只能说是一种流浪生活方式。”位光明说。这样的流浪生活过了四五年,最难忍受的是孤独。每到春节时,街上鞭炮“啪啪”响,他则孤身躲在旅店蒙头大睡。
2001年冬天,在广东省四会市的中山公园画素描时,一个姑娘站在位光明身后看他画画,两人就此相识相恋。第二年,他们一起来到绍兴落脚。位光明找了份修马路的活,几个月后,妻子怀孕,他选择了时间更自由的收废品工作,这一干,就是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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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受访者提供
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孤身一人。2009年,妻子带着7岁的大儿子和4岁的二儿子回到老家湖北省钟祥市,位光明独自留在绍兴,靠收废品供养整个家庭。后来,三儿子和小儿子出生,他的压力更大了。
他搬到如今不足20平米的出租屋,另租了一间屋子堆放废品,再加上一条走廊,房租一共680块。
厕所是公共的。洗澡就用开水壶烧水,倒进大红盆,坐在盆里洗。一个月去一趟隔壁村的澡堂,30块钱一次,可以享受淋浴的感觉。
每天的伙食费控制在10块钱左右。一天吃一顿饭是常事,下碗面条,打两个鸡蛋,就能应付一餐。塑料厂老板照顾他,有时候,能在厂里吃顿工作餐。
他的墙壁上,写着不买路边水果。这是几年前受骗之后写下的。他给卖香蕉的小贩10块钱,小贩撕掉一个角,他再给一张,又被撕掉一个角。他给100元,小贩还给他一张假钱,说不收。回家之后,他气坏了。这样的当,不能再上第二次。
他已经五六年没有回安徽。亲生父母多年前已经去世,姐姐、哥哥们的孩子都已经娶妻生子。回去一趟,免不了要走亲戚,发红包。他和养父也只是几个月电话联系一次。
连着两年春节没回湖北过了。一则是因为新冠疫情,二则是缺钱。“没办法,回不去。”
除夕那天,下午四点吃过饭,他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安安静静地画了两幅画。一幅《渡口送别》:傍晚,夕照把江水染成紫色,孤帆停于渡口,两人在桥上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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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口送别》 图/受访者提供
一幅《凭栏远望》:一个男子站在栏杆前,望着眼前江水,远处孤帆。挺有意境,他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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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栏远望》 图/受访者提供
农历新年那几天,他对着手机里的照片,画钟祥市八角亭公交车站;画男人背着行李走在乡间道路,算是回到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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