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成为家中的负累,她走上大桥,决心了断自己年轻的生命。
一进门,自尊心极强的翠翠就给爷爷奶奶跪下了,嚎啕大哭,嘴里连连说着“我给你们丢人了”。年事已高的老人见到失而复得的孙女,也很激动,三人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陈思说明身份后准备告别,老人扑通一声跪下,执意要将家中仅有的3只老母鸡送给他,还说“我这个孙女以后也是你的孙女”。
陈思忍俊不禁,心想“妈呀,我才多大”,嘴里还是赶忙安抚两位老人。
事后,陈思在微信朋友圈发起募捐,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善款,为翠翠筹得了一万多元的学费和生活费。
救人多年,陈思早就意识到,人在最困苦的时候,并不只会挣扎求生,也有可能确实会主动地放弃生命。生命并不只有承载宏大叙事的义务,自杀也并不一定有形而上的象征与意指。对那些轻生者的有意忽视,在某种层面来说是一种逃避。他人的死亡,不意味着声音的消失,恰恰是提问的开始。
关于救人的“起心动念”,陈思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应对媒体时,他的说法五花八门,有一个东西万变不离其宗:救人这事,总会让他觉得,生活很“甜”。
这份“甜”,源自童年邻居给的几块“糖果”。“我们那时候,哪有真正的糖果!其实就是白糖蘸馒头片!”
正在巡桥的陈思
陈思原名陈后军,系江苏宿迁人,出生于1968年,与大桥同岁。他成长于一个单亲家庭,年幼丧母,父亲身有残疾,打小就与年迈的奶奶在乡下相依为命。
在陈思的记忆里,奶奶就像是瑞典作家巴克曼曾在小说《外婆的道歉信》中写到的那个古怪又疯狂的外婆——出了名的话痨、爱管闲事,可又时时热心肠,与人为善。
这样一个跳脱的人,往往也是街坊邻居心中公认的、德高望重的“金牌调解员”。
幼时,每到农闲,奶奶便会带着年幼的陈思去帮助邻里乡亲调解纠纷,他打小就看着奶奶劝好一对对闹起矛盾来就要死要活的小两口。
陈思11岁那年,村东头的老李家庄稼颗粒无收,老李自觉家中困难至此、活不下去,准备喝农药自杀,被奶奶一把救下。奶奶劝人的功夫,老李的媳妇感激地将家中仅剩的几块馒头片丢进锅里炸了,撒上白糖,端给陈思当零食。
陈思自认是吃过苦的人,也干过不少“混账事”。小时候,他常吃不饱,嘴也馋,为了抢食,没少豁出命去跟人打架。面对生死,他打小就不恐惧。
儿时的经历和奶奶的耳濡目染影响了陈思,让他也成为了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妻子和女儿,对此并不理解。
陈思和鲁豫合影
被救下来的轻生者,身边大多离不了人。陈思数度自掏腰包将他们领进附近的小旅馆进行陪护,每年搭进去好几万。临到女儿开学,他还要四处借钱,屡屡遭到妻子诟病。
时间久了,旅馆老板也怕他带人去住。做生意的,总怕“人死在里头,不好交代,也没法继续营业”。
无奈。陈思只好把救下来的人往家里领。
若是救回来男人,妻子就要住到姐姐家,若是救回来女人,陈思自己就要去朋友家借住。妻子最担心的还是女儿:“大人麻烦点还能将就,这些人要是有传染病,把女儿害了可怎么办?”
2008年,陈思的手机号码被印在全国版八年级中学生的政治课本上。霎时间,他的电话被打爆了,跑来家里堵门的陌生孩子不胜枚举。一张张洋溢着纯真的小脸蛋挤到陈思面前:“课本上说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你是天使吗?”
那一年恰逢女儿高考,也是陈思救人的“旺季”。别的家长忙着陪考时,他奔波在大桥、警察局和各色人等家里。女儿整日被闹腾得无法复习。妻子气极,扬言“再救人,就离婚”。
自打救人后,“离婚”绝不是妻子第一次提起。陈思家庭里的麻烦事,也是一桩接着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