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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大地震》剧照
后来,陈道明遇上北京人艺的话剧《喜剧的忧伤》,本子极好,演对手戏的是何冰。一台戏,两个演员,“一个镚儿子不要”。那会,他已经阔别话剧舞台30年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他把整个剧本背了下来,还是忐忑不已。
“面对一千观众,不可造次”。陈道明就是这么一人。几年前,他跟一个记者说:自己从未说过热爱演戏,只是把它当成生活的一部分。
但是,不爱戏,怎么会对自己苛刻如此?
不爱戏,又何苦零片酬,接下好几部戏?
不爱戏,又何来踱步斟酌,只为推敲一个动作、一个眼神?
他很少上综艺,却愿意零片酬去《一年级》教学生表演。他亲自示范,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势,几句点拨让人茅塞顿开。
节目里,他问演小品的一个学生,演的是什么?女学生答:中年妇女。他又追问:是做什么的?女生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职业。他教孩子们,表演不能靠想象,要体验共情。
“好的表演不是教出来的,而是带出来的。产生真实的体验,包括生理反应,就叫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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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骂过没出息的演员。
“有些演员,动不动就在哪摔伤了,在哪掉水里了!你的职业是这个,你应该吃这样的苦!”
他知道,资本炒短线、赚热钱,把观众当韭菜,娱乐当道。他也批评过古装剧导演只重颜值,不重演技,“怎么能够把美学的观点理解得这么肤浅?是谁带的这条道?这就是文化的退步。”
他也有自己的态度。
在一档文化类的节目《传承者》里,几十个山西孩子表演了稷山高台花鼓。几位青年评论员颇有微词。
“传统文化节目形式没有变化,没有创新。”
“人这么多,找不到焦点,不知道能看谁。”
台上的孩子和老师快哭了,陈道明罕见地在节目里发怒。“群体性节目就是需要整齐划一的。仪仗队,你体现个性行吗?这么多人,要做成一个制式的动作,是很难的。”
“你们可能有很高的知识,但是对于我们传承的文化,你们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因为你们没看过,你们就否定了它的存在。我反对这个。”
陈道明在节目里怒斥青年评委“没有常识”陈道明爱读鲁迅的杂文,他喜欢鲁迅针砭时弊的直率。他潜下心来,读书写字弹琴,没事就做做面人,给妻子缝制皮包。麻将他也打得极好,总给人说,自己拿了1998年的全国麻将冠军。
电影人周黎明说,他活成了“陈酿”。陈道明说自己“无用方得从容”。在他演绎的众多形象中,电影《归来》中的陆焉识和他最为接近。
电影里,这个被文革冲击的知识分子,能够做的,就是对着爱人和儿女,坚守住自己的生活,固守本心。他习惯给自己的角色画像。给陆焉识画的那幅画,像极了他自己的父亲,一张常常叹息的、戴着同样圆框眼镜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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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陆焉识
陈道明渐渐活成了父亲的样子。一个把修养刻在骨子里的男人,一个站在边缘位置、关心行业问题的知识分子。他表演过的那些角色,总是在他的性格中留下一些相似的片段。《康熙王朝》里,他即兴加了一部分内容在怒斥群臣的台词里,后来成了国剧里的“高光时刻”。
如今结合陈道明对影视行业的鼓与呼再来看,也别有一番意味:他们烂了,朕心要碎了。
祖宗把江山交到朕的手里,却搞成了这个样子,朕是痛心疾首。朕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老想着和大伙儿说些什么,可是话总得有个头哇,想来想去只有四个字(正大光明)。这四个字,说说容易阿,身体力行又何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