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写作?不愿意做牙医,不想回忆青春时发现只剩下张开的嘴,想睡懒觉,不用上班,还能挣稿费。”
第二个上去的是莫言。莫言是当兵的,哨兵,需要每天站岗。当了好几年哨兵后,他想给自己撸一双皮鞋,可是没有钱。写小说是为了买皮鞋。
在后来的访谈当中,余华调侃自己、莫言和王朔的理由都不靠谱,赞苏童“纯洁”。苏童说“我是因为考上北师大后发现自己热爱文学,于是开始写作”。
但苏童当时是最后一个念稿子的,听完前面三位作家的分享后,他死活不愿再上台。因为他觉得自己写的很丢脸。
“我怎么会这么写呢,我太蠢了,我怎么能说自己是因为热爱文学才走上文学道路呢!我应该跟你们一样,瞎编!”
莫言称余华为“残酷的天才”。
余华的残酷,源自童年的经历。这段经历,决定了他一生的方向。
余华认为,自己之所以能够成为描写苦难的作家,也正是由于童年经历的深刻影响。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自小便觉人生悲凉。
余华的父母都是外科医生,每日回到家中,衣服上都带血。而他的童年,则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他见过血淋淋的白大褂,病人最惨不忍睹的模样,甚至是从手术室内拎出来的血肉模糊的、破碎的人体组织……
念到小学四年级,余华全家搬往医院的职工宿舍。他的住所对面,便是太平间。夜里,年幼的余华常被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惊醒。每次听到这种哭声,余华便意识到,又有一个人纹丝不动地躺在太平间的水泥床上、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时,他会搬一把小板凳坐在家门口,看着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属,一边痛哭流涕,一边互相安慰。
家里没有厕所,只能使用医院的厕所。太平间则是必经之路。
夏日炎炎,为了贪凉,余华跑到太平间的水泥床上午睡,他意外发现这里竟然是全世界最凉爽的地方。多年后,他读到海涅的一句诗——“死亡是最凉爽的夜晚”。
他恍然大悟。这不正是自己在太平间午睡时最切身的感受么?
他感受到苦难的力量,这也正是文学的力量。
这么多年,他成为了苦难最亲密的见证者,甚至参与其中。
《活着》剧照
这段特殊的童年经历,对余华后来的写作风格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对死亡和苦难高度敏感,但只要动笔,却又变得极度冷静和克制,甚至带着一种旁观者的残忍。
这种冷静的力量就好比一把泛着银光的手术刀。1993年,他用这把冰冷的手术刀剖刻出了震动文坛的小说《活着》。这是一个极简又悲惨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