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一次到康西瓦,据南疆军区的同志介绍,往返于219国道的部队官兵常常会专程到烈士陵园来祭奠烈士。作为身在高原的边防军人,对这里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愫。
我们到来的这一天,天空格外晴朗,大地覆盖着皑皑白雪,整座烈士陵园在蓝天之下,被白色的辽阔大地环抱之中,显得格外的圣洁庄严。
继续驱车,过康西瓦达坂,翻越通向神仙湾哈巴克达坂之后,进入高原谷地一段平坦的地势黄洋滩。
从219国道零公里出发以来,我们先后已经六次翻越达坂,回顾盘旋在艰险陡峻的高原之巅的山路,还有三十里营房的地理环境和地形之势,以及半个多世纪前老一辈在这一方向上对康西瓦战役价值作出的选择,不得不让我们从军事思维的角度,更深入地去思考当今正在面临一些情况和问题。如果人们再将那些似乎已经被遗忘的战例重新捂热一下,或许可以更多地从前辈的眼光、胆识、经验中,看到颠簸不破的智慧光芒。
沿途上,一群藏羚羊悠闲于一片砂石滩上,在四周荒芜的山峦间,寻觅着雪水流过的痕迹,显得格外精神。两天来,车位于险峻的达坂,我们第一次看到了高原上的生灵。
一路烟尘,继续向前。远处挺拔高峻的山峰绵延之下,一座山头上伫立的具有标志性的哨卡建筑映入眼帘。这里就是海拔5380米的神仙湾边防连。
半个多世纪前,为防止外来侵略,维护国家领土完整,人民解放军在喀喇昆仑的神仙湾设立了哨卡。这里空气稀薄,气候寒冷,常年大雪封山,氧气只有海平面的一半,被生物学家称为人类生活的极限地区。几十年来,长年驻守在哨卡执勤的官兵,不怕艰难困苦,不怕高原反应和恶劣自然环境对身体的严重损害,以哨卡为家,圆满地完成了站岗、巡逻、训练、施工等各项任务。1982年9月8日,中央军委授予哨卡“喀喇昆仑钢铁哨卡”荣誉称号。
进入营区,一座红色彩钢瓦屋顶白色墙体的两层楼房,正面玻璃幕墙上,挂着“神仙湾边防连”六个金属刻字,连队主营房一侧是一排附属用房,正面是两个篮球场大的硬化操场。操场上,连队官兵正在整齐排列着队伍。
下车前,我和大家交待,到达神仙湾后尽量不要吸用连队的氧气。
下车后,我走近队列,接受连长报告,然后站立在队列前,代表兰州军区联勤部向连队全体官兵表示慰问。
准备与连队官兵合影留念的时候,我走到前排和所有列队官兵一一地握手,在握着每一名战士的双手的同时,还十分仔细地看了他们的脸庞,高寒、缺氧、低气压、强紫外线,几乎把每一名官兵的脸膛和嘴唇,染缀了青灰和黑紫色,那种十八、九岁的青春灿烂,在这里已经褪去了所有光泽。
跟随我身后的卫生部长,还不停地搓着战士的手背,捏着战士的指甲,来观察长期在高原生存的战士身体机能反应情况。
我们与连队官兵合影后,从椅子上站立起来的这会儿,开始明显地感觉到胸闷气短,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行动不要急,保持好自身的状态。
列队解散后,我们转身朝着营房侧后方,那座耸立在山头上,标有“神仙湾”三个红色大字的哨所走去。
哨所是座堡形建筑,向下延伸108个水泥台阶,大约有30度的坡度,旁边是漆着红色的铁管护栏。
绕过营房,步入阵地,双脚开始迈上台阶。应该说对边海防一线阵地环境,我是非常熟悉的,打交道这么多年,靠着两条腿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滩岸高山、堑壕坑道,但是在这5380米极度缺氧的高原上,确实是举步维艰。
慢步地向台阶上攀登着,每走一步都不停地大口喘气,登上中间一段之字形的台阶时,我停下了脚步,试图地调整一下自己。身旁紧贴着的一名士官,双手捧着氧气瓶,准备给我吸氧,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吸氧。
抬头向上看,哨所近在咫尺,3名哨兵站在哨位上注视着前方,我想:“不能停顿下来,要继续向上走,一名指挥员到了这里,就要有个样子。”
继续前进,我踏上了这座闻名全军的哨所。
此时,胸口感到喘不上气来压迫般的疼痛,双耳里是嗡嗡的耳鸣声,头脑好像有些断片一般。一名哨兵从哨所里搬出了一张椅子,让我坐下,旁边的士官再次取下氧气瓶,递过来氧气管想让我吸吸氧。我没有坐下,也示意不用吸氧,从口袋里掏着复方丹参滴丸含了十粒,停顿在那里,做着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