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询了好多人,查询了些许书籍,除了众口一词的认为当年的烽火台就在卓尔山现在的位置外,其它的都不胜了了,史籍大都阙如。走近烽火台,我眼里不断闪现的是当下的景观与风物:楼房、草地、油菜花、云杉,闲散的牛羊,劳作的牧人,游览的男女,热闹的货亭,袅袅的炊烟,橘红的丹霞,翱翔的鹰鹫,还有远处的祁连山,以及栖息于山顶的白雪和云朵。我从远处走近西夏烽火台,又从当下走进遥远的过去。
近与远,总是这样令人难以捉摸。历史与我们很远,但似乎一直就藏在我们的身体里。当下,离我们很近,可我们总觉得一片虚空。我脚下的这片土地,离我如此之近,可它从远古走来,沧桑的面容里,有着青铜般的呼吸。土地已被无数次翻动过,东来西去的各方游客给它带来新的气息,也在加快它腐朽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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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烈罡风中,我眼前幻化出了这样的场景:坚固的祁连城堡中,人们骑马牧羊,自由自在。某个特定的黄昏,人们在城堡中央的草地上燃起一堆冲天的篝火,跳起狂野灵动的锅庄舞,唱着苍凉雄浑的西北歌谣。当然,观看这场歌舞盛会的除了王公大臣,还有在东面卓尔山烽火台上警戒护卫的兵士们。
那些将领,此时,头戴雉鸡雕翎,身着虎皮大氅,端坐在毛茸茸的豹皮大椅上,观看《霓裳羽衣舞》。并没有飞扬斗斝,高傲谈笑。一般情况下,将士一定身着甲胄,站在烽火台前,看着不远处在宽阔的草地上操练的士兵。的卢啸啸,铁镝声声,“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在祁连雪峰的辉映下,将士的甲盔熠熠生光。那个沧桑年月,强悍刚猛的西夏将士盘踞在祁连腹地,弯弓射雕,饮马长河,称雄八宝河两岸。
有时,我想,西夏的铁甲武士与蒙古铁骑震天的厮杀声,一定让卓尔山、牛心山的女神、男神吃惊痛心。即使战事平息,西夏人又会为了掠得或守住一片肥美的草原,为了一口口甜美甘醇的酥油奶茶,为了捍卫草原帝国的尊严,他们身跨体壮的战马,手执铁矛钢槊,左冲右突奋勇杀敌;或鹰隼般注视前方的动静,枕戈待旦。最终,好多兵士与战马倒下了,无论哪一方胜利,烽火一定染红了西北的天空。尖矛利刃锈蚀了,西夏曾经的辉煌随昊王一声长叹飘入虚冥,繁华归于沉寂。烽火台昔日的辉煌不复存在,它被时光之雪一寸寸覆盖,而这种覆盖,又让它的历史更加苍茫与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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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西北,在缈幻迷茫的远古岁月中,烽火台总是跟游牧民族相互纠缠和联系,成为后世文人不断遐想和书写的秘境。现在,烽火台修筑一新,它的过去的预警守卫功能转化为目前的旅游功能。人们站在烽火台前合影、瞭望、谈论,但更多的是沉思。他们沉思过去的战火狼烟,他们也珍惜眼前的宁静和谐。浑然感受不到草原帝国征战的气息,听不到那个马背民族遥远的历史回响。
月氏远去了,匈奴远去了,西夏远去了。故园漫漫,桑梓渐远。不知道西夏之后是谁在坚守烽火台,祁连人民的记忆永远停留在那个特定年代,停留在八宝河岸边。祁连人民和旅人都唱着同一首和谐团结的歌谣。八宝河的烟云,青草花香,雪峰之上的云岫雾岚,星光月色,都溶进了每个人的血液,浸润着各自的灵魂,有什么不值得热爱珍惜呢?
那些走马灯似的民族最终隐遁于历史长河之中,去向不明。而见证过战争的烽火台却保留下来。我突然觉得,烽火台就是一个形象高大的图腾,是寄寓万民祈盼和平宁静生活理想的图腾,是一个仿佛梦一样拥有准确指向性的图腾,与它在哪里毫无关联,只与时间有关,与战争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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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祁连宾馆听雨
早年翻越祁连山,怀着单纯的写诗赋词的欲望。总奢想俯仰之间便可洞察天地万物的玄机。凶猛的鹰鹫鹞隼,诡异的猎豹花纹,紫色的云烟山岫,迷幻的山花蝴蝶,都是我苦苦追寻的诗文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