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格瑞就成了北平监狱的名人。监狱上下都知道这是一个不好惹的犯人,他有美国领事馆那个后台,狱方担心他会节外生枝弄点难题出来,因此所有的典狱官、狱卒都根本不敢对他实施正常的或者非正常的管教;对于犯人而言,由于那班地痞流氓已经成为他的保护神,都唯他的眼色是命,因此谁也不敢招惹他,在他面前都表现得老老实实。
本来,格瑞就这样在监狱混混日子也就可以了。像他这种情况,以当时的法律规定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层层关系,按照羊稼贞后来所说的,最多关押一年就能以“保外就医”或者“监外执行”的名义恢复自由了。但是,格瑞天生是个不甘安分的角色,不久就弄出点事情来,结果竟把自己送上了黄泉路。
四
格瑞弄出的事情发生在监狱医院。北平监狱内部有一个医院,有外科、内科、五官科和眼科,以给在押囚犯看病为主,也给在监狱供职韵狱卒、典狱官治治小毛病。医院的医生、护士,以囚犯中有一技之长的男女犯人为主,每个科再配备若干监狱工作人员负责。
格瑞在监狱内无所事事,异想天开地要跟入监那天教训过他的那几个地痞流氓学习中国功夫。那几个家伙收受了格瑞的东西,又见典狱官部对格瑞执礼甚恭,自然巴不得巴结这个特殊犯人。于是就积极地当了格瑞的武术教师。格瑞学武术很认真,要求真打,那几个中国师傅就只好跟他来真的了。结果,有一个本领最好的痞儿犯人把洋徒弟打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内伤。
井今可知道后,责怪了那个犯人,然后就把格瑞送往监狱医院去治疗。这时,格瑞才知道原来北平监狱内部还有一所医院,才发现医院里还有女护士。格瑞一下子就对女护士产生了兴趣,但是,他无法像在外面社会上那样为所欲为,第一次去医院只好对着一名他认为具有几分东方美人韵味的女护士庄维珍微笑了几分钟。但是,庄维珍的形象在格瑞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痕迹,他为之而失眠了。
格瑞很想把庄维珍搞到手,但叉不知应该怎么办,于是“不耻下问”向他那几个中国师傅请教。那几个家伙都是“花路”上的老手,精通此道,于是就给格瑞出主意,让他利用与典狱官的关系“玉成”此事。
格瑞便去跟井今可商量此事,井今可一听,愣得像是看见外星人那样地望着格瑞,他在北平监狱已经待了将近20个年头了,还从未听说过格瑞要求典狱官出面给拉皮条去跟女犯人搞关系的。格瑞见他面有难色,马上掏出了200美元,慷慨地塞了过去。井今可受了好处,寻思反正对方也是个犯人,拉拉皮条大概还是可以的。不过,他不便直接去跟庄维珍说话,因为庄维珍那里另有典狱官管着的,做这种事情非得通过医院那个管女犯的典狱官不可。
医院那个典狱官姓张,名域,是个五十岁出头的小老头。这张域是北平监狱当时最老的狱卒,据说在民国以前就在干这一行了。由于此人长得矮矮胖胖,颏下无须,说话声音有时显得尖细,就有传言说他是清官里出来的太监。也许监狱当局也相信这个说法,因此就一直叫他担任掌管女犯的典狱官(监狱的女犯全部集中在医院,除了担任护士和护理,其余的就做手工活儿),他一干多年,从未出过事情。
井今可跟张域关系还算是可以的,因为同是北平监狱的老狱卒,共事多年,另外,井今可曾经帮张域解决过一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私事,张域一向很感激他的。因此,井今可估计去跟张域商量此事,不必花费多少口舌就可以解决的。
井今可去了医院,那张域正在他的办公室里独自喝酒。见井今可过去,连忙吩咐犯人添加一副杯筷,邀井今可同饮。两人喝着酒,说一些漫无边际的话语。聊了一会,井今可便把话题转上本意,说了格瑞想“会一会”犯人护士庄维珍的愿望。
张域放下酒杯,望着井今可:“老兄这是开玩笑吧?”
“不,是真的。”井今可认真地说,又拿出100美元放在对方面前,“这是一点酬谢意思。”
张域把美元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笑道:“不瞒你说,我长这么大了,还从没看到过洋钱哩。”
井今可也笑了:“老兄,那洋主儿有的是洋钱,咱若是弄得他高兴了,今后何愁没有钱花!”
张域收起笑容:“可是,咱这里没有洋妮啊!”
井今可一时转不过弯来:“什么‘洋妮’?”
“我是说,他是洋人,若咱这里有洋妮的话,那就任由他作践去吧,洋对洋,跟咱中国人没有关系。但若是要把中国妮儿给他作践,那咱宁可不要这洋钱。”张域说着把美元推回到井今可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