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樵夫本来生活在山野,不能称之为隐居,从城中和官场退守出来才好说自已是“隐居”的。这意味着他们接触全新的“农业”领域,过躬耕自足的生活。陶渊明下乡之初,曾是小资情调的理想状态,“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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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im Lukka
爱菊,便房前屋后遍植菊花,喝酒写诗氛围都很赞。后遭遇大火,烧掉了草屋八九间,再要锄头一点一点从贫农到富农积累家产就十分艰难了,如风调雨顺,还可以“欢会酌春酒,摘我园中蔬”,如遇灾年,就“夏日抱长饥,寒夜列被眠”,常常要靠朋友接济过日子。
嵇康的生活能力貌似强于陶渊明,他会耕地施肥、开处方、打铁。在古代,隐居山林的生活不能只靠浪漫的想象,可能会要面对贫困交加的局面,所以对物质的需求也必须降到最低限度,让比尔·波特在专门研究中国隐士的《空谷幽兰》这样写:“在云中,在松下,在尘廛外,靠着月光、芋头和大麻过活,除了山之外,他们所需不多:一些泥土,几把茅草,一块瓜田,数株茶树,一篱菊花,风雨晦瞑之时的片刻小憩。”
青黄不接直到六十多岁,陶渊明很淡定地给自己写了挽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说明归田以来,无论贫富,他的心自始至终都是平淡自然的。
欣赏陶渊明和嵇康,因他们的气质是内在的、天生的、真诚的,胜过李白、苏东坡、辛弃疾、陆游的所谓“豪放”多少都是作出来的,是外露的架子。
不隐之隐
并不是所有隐居都值得赞赏和羡慕的。
商末孤竹君遗命传位给次子叔齐,叔齐觉得理应兄长伯夷来继位才合情理,伯夷不愿违抗父命,不受,结果两兄弟以表节操都放弃了政权逃到周国。
周武王伐纣灭商,两人以食周粟为耻,只能吃野菜,又有农妇质疑他们说“你们吃的野菜也是长在周国的呀”,于是他们干脆连野菜也不采了,活活饿死在首阳山上。两人至今被当作抱节守志的典范,无数诗篇和传说赞之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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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 Mueller
细想之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两人不满意父亲的安排,由互相谦让变推诿;不满意商纣暴政,便逃;不满意周武王伐纣灭商,又逃,归隐纯粹是一种消极反抗,既没有领会山林生活之美,也丝毫没有解放到自己,如果把饿死自己的勇气和决心拿来做一些更为积极的事情,也不算白白浪费两条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