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下半场,就是不断送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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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半程,死亡总是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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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天,沙洲下了好几场雨。飞舞的雨点,总像扫描着生活的片段。之后,又在2月4日意外地下了场雪,只是下得不大,在夜里飘洒了三四个时辰。一大早,屋顶、树身、草坪披上了一件浅薄的白衣,像一幅画的留白,又像是藏着一场埋伏。不到10点,一切还原,万物静谧,以同一韵律呼吸。
在特殊的“宅假”中,老金养成了相对固定的生活习惯:早上8:30起床,早饭后,或者上超市买个菜,或者看看书、练练字。捱到11:00,给做中饭的妻子打打下手。吃完中饭,小睡半小时,然后坐电脑前,写点东西。约17:00,活动活动,举举哑铃,做做俯卧撑,接着吃晚饭、洗碗、看电视、洗澡、玩手机、睡觉。这般有规律的退休生活模式,从春节前开始,持续了半个多月。
跌宕的夕光尚未褪尽,晚风便以翅膀泼墨。老金就着一碟榨菜、两盆炒蔬,喝完一碗小米粥。晚上喝粥,能让老金患胃溃疡的胃感觉舒服些。收拾完碗筷,老金像往常一样,在客厅踱了十来分钟,再打开电视看新闻。这一段时间,来自疫区的报道,长篇累牍,既让人揪心于持续攀升的病例,又让人感动于每天发生的故事。
“非疫区的‘宅'能算什么事啊?身处疫区那才是事呢!”老金看着新闻,不由得生发一些感慨,“你感觉无聊的家,是多少人回不去的地方。”
老金年逾半百,脸面白净,看上去比实际年龄些微年轻些。以前,他在政府任职,分管民生条线。任期满了,服从组织安排,转换到了比较清闲的二线部门。老金退二线后的工作,除了开会,就是开会;除了调研,就是调研;除了督查,就是督查,尽干些“看起来似乎得做,实际上毫无必要”的虚事。轻松倒是轻松了,但总觉得浑身上下有些不对劲,似乎丢了什么东西。
究竟丢了什么呢?压力。
老金以自己的切身体会,证明了“你若要毁掉一个人,就让他闲着”这句话的千真万确。在度过了晃晃悠悠、浑浑噩噩的半年后,重拾起20年前语文教师的老本行,像一个独行侠,置身寂静的午后或夜晚,在键盘上敲击些散文、随笔、诗歌之类。现在看来,这还真是一味消解乏味的灵丹妙药,日子倒也平静、自在。
不过,去年例行体检,两位医生反复查验肝区影像后的窃窃私语,让老金受了回惊吓。尽管没得出什么确切的结论,但某个指标特别高且高得离谱。后续诊断,3位专家给出了3种不同的结论,好在专家们开出的药方都一样,老金吃了半年进口药,又做了回增强CT,见医生没啥新的说法,也就不再理会了。
说是不再理会,心里并非全无隐忧、了无牵挂。对于自己的身体,老金一向比较爱惜的,生活极为规律,生活习惯健康,尤其是妻子年逾知天命后,愈发注重养生,既合理控制饮食,少吃或不吃油腻,又坚持跑步健身,经常要求他陪着一起“受罪”。偶尔看着29岁了还未成家的儿子,老金就想着听妻子的话,好好锻炼。
不过,每个人的生命,就像是一条小溪,随时会有断流的危险。
2
老金在退二线后的3年里,经历了3次生离死别,每一次都刻骨铭心。
先是36岁的表弟英年早逝。
表弟大学毕业,在企业里打了3年工后,自主创业,开了家小型服装厂,没日没夜,苦心经营。走的那天,因劳累过度,突发心梗。当老金急匆匆赶到医院急诊室时,人已没了生命体征,人生匆匆划上句号,卷走了全家的依靠和希望,把所有的痛苦与遗憾留给了年轻的妻子、年幼的儿女以及年迈的父母。
面对表弟的遗体,老金明白,再大的能量也无法挽回表弟的那一口气。抹把眼泪,老金没有丝毫犹豫,做了平生从没做过的一件事——帮死去的表弟换上了新衣。紧接着,运送遗体回老家,帮着料理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