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表弟,老金连续几天没睡上一个囫囵觉,“死亡”一词占据了大脑的制高点。
过了大半年,同事老曾也撒手人寰。
老曾是老金多年的同事、好友,被查出胃癌时,癌细胞已转移到了肺部。老金得知后赶赴医院探望。老曾见了老金,一下子来了精神。病房里,两人像往常一样聊天。老金不知如何安慰老曾,思虑再三,委婉表达了“坚强”的意思,希望给老曾注入一些直面生死、无所畏惧的正能量。
老曾听了,忍住咳嗽,朝老金笑道:“我待上个十来天……一出院……我……我……又能上班了。”
“你……你一向拼命,净想着工作。”老金哽咽道。
陪老曾坐了个把小时,见他咳个不停,有些累了,老金起身道别。在退出病房的那一刻,见老曾闪亮的双眼直愣愣盯着自己,老金心头一颤,不忍直视。
不到一个星期,噩耗传来,尚不满56岁的老曾走了。才几天工夫,咋说走就走了呢?老金至今都没想通。大伙儿都说老曾是累死的。
“谁说不是呢?”老金与老曾同事七八年,知根知底。老曾军人出身,在南疆某炮兵指挥学院担任军事教官,90年代初转业时,佩少校军衔。人说“不管少校还是中校,到了地方一律无效”,因营级以下军官转业不安排职务,老曾从零开始,从教研员一直干到某大学校长。55岁从领导岗位退下来后,被留在局机关,干原先分管的那一摊子事。
即便是退了二线,老曾依然拼命。凡单位遇到点难事,大伙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他像是一部开足马力的机器,转个不停,直至住院,戛然而止,逃也似地跳出热气腾腾的生活,把人间推到了身后。
告别仪式那天,老金推掉所有的事,送了老曾最后一程。
再然后,便是去年堂兄憾别人世。
妻子的堂兄,退休没几年,被查出患了肝癌。在手术、化疗大半年后,还是在人生的终点站停了下来。
堂兄销售员出身,退休前在国企里任部门经理。退休后,为照顾外孙,迁居女儿、女婿工作的铁力交友网站城市。去世之前,老金没能陪伴他左右。听堂嫂讲,堂兄最后一次住院时,预感此次住院的时间可能会长些,便随身带了六七包香烟。按理不能抽烟,但身体已经这样了,堂嫂没有拦着,由着他去。带的烟才抽了半包,在一个深夜,堂兄“咳、咳”几声后,声息全无。
按老家的风俗,堂兄的丧事总共办3天,老金3整夜没睡陪着。五六个一起陪着的兄弟,像是开会,讨论着老人、孩子、教育、就业、楼市……当然,也谈论堂兄,在往事的回味中,笼了一层悲哀的色彩。
堂兄为人正直,待人热忱,能说会道,具有非凡的人格魅力,是家族的灵魂人物。但凡哪家遇到难事,都会鼎力相助,该出力则出力,该出钱则出钱,从不含糊,从不计较。喜欢热闹的他,每逢春节,都会组织家宴,把老酒注入酒杯,把真情注入酒杯。
老金与堂兄初次见面,是在自己30年前的婚宴上。婚后,老金夫妻俩给长辈们拜年,当拜到妻子的大伯家时,堂兄、堂嫂早已准备了酒菜,留老金两口子吃饭。堂兄的热情和豪爽,让老金一见如故,少了矜持,禁不住劝,三碗黄酒下肚,有了平生第一次醉酒的体验。自此以后,老金与堂兄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因喜欢老金这个堂妹夫,堂兄一有空,便邀老金喝两杯。偶尔路过老金单位,也会到办公室坐坐,聊会家常。
堂兄走后,老金失魂落魄,一个月没有缓过神来。
一个人的生命之书难道都是事先写好的吗?三次生离死别,像被寒潮浸染的三枚树叶,嵌在老金心里,让老金对人生有了深刻的体悟:世上的每一个拥抱,都将以松手告终。
3
在度过了一个破记录的长假后,从2月6日开始,单位正常上班了。
退二线不等于退休,况且离退休还早着呢,老金还得上班。一上班,老金重启了以往“两点一线”的生活。
吃过晚饭,刚打开电视,茶几上的手机“突、突、突”振动起来——手机开振动,是老金长年会议多养成的习惯。“谁的电话?肯定是骗子。”老金想着,还是按了键接听,耳边传来小林的声音。小林是老金高中同学老林的儿子,前年“五一”结婚,老金还应邀当了证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