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式电影三件套
2014 年《后会无期》一战成名后,韩寒其实一直在拍同一部电影——有关少年旅行的成长故事,夹杂犀利的情感独白以及各种感伤片段。
韩式电影三法宝,青年、怀旧和海岛。《后会无期》里有一首《东极岛岛歌》。" 东极岛啊!东极岛啊!除了这里,我们哪儿都不想去。" 这种自我陶醉式的歌颂中,调侃话语足以使人忍俊不禁。
无论是《后会无期》的东极岛,还是《四海》里的南澳岛,韩寒电影的空间构建始终是 " 小镇海岛 + 钢筋城市 " 的两极化结构。《四海》里的阿耀不能够融入广州,当老板对他说买江景房时,他说:" 我们那儿都是海景。" 看腻了海景的小镇青年,发现城市里住房的顶级享受却是 " 江景 "。
《乘风破浪》则以怀旧的愁绪展现了亭林镇 " 往事不可追 " 的破败,包括熟悉的赛车元素,对底层制度的嘲讽,对年少轻狂的歌颂,以及人物命运的飘忽感;《飞驰人生》里,魏翔和男主站在锈迹斑斑的楼梯上对唱《光辉岁月》,背景里的东方明珠无疑是大时代对小人物的捉弄。
韩式电影中的小镇青年,有着类似第六代导演所热爱的和主流世界对抗的叛逆和迷茫,但重心已经悄然置换成了外化的 Loser 形象——过着窝囊的人生,虽有一技之长但不得志。这是一种更符合商业逻辑的癫狂解构,其本身是对观众情绪共鸣的谄媚而非建构。
谁还没个 " 想当年 " 的吹牛开头呢,看过韩式电影更能明确——大多数中年所吹嘘的少年牛逼,只是他们自以为是的牛逼。当桀骜少年变成桀骜中年,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像《四海》里的阿耀父亲一样,苟且度日混饭吃。要么像《飞驰人生》里的张弛一样,赌上性命再风光一把。
有意思的是,这两个角色还都是沈腾演的。就像我太师爷陈寅恪说的:" 所谓风光,不过苟且有术。行路坎坷,不过苟且无门。" 韩寒有意将小镇少年给神圣化,所以他们要么肉体死在了过去,要么精神死在了过去,总不愿意苟且地过活在当下。
相较于中年男人的酒桌撒欢,韩寒比他们更高明一些的地方在于,用文辞润色一下,让牢骚满腹变成了适合于朋友圈转发的金句。《后会无期》里 " 你连世界都没有观过,哪来的世界观 ",《乘风破浪》里 " 都是小人物,就别说什么大话了 ",《飞驰人生》里 " 有的人活的是造型,有的人活的是人设,我活的是本事 " ……
这么看,《四海》的 " 天空不会给你答案 ",不仅是辞藻降级,更是表达退化。一代又一代之文学,如同王朔的 " 京味段子 " 随着冯式贺岁片过时而销声匿迹,韩寒电影的俏皮话也不可能一直年轻。
永远停在青春期
" 我小说里所表达的东西,其实也是我在别的媒介表达的一切。" 将韩寒的电影,列为风格鲜明的 " 作者电影 " 应该是恰当的。安德鲁 · 萨里斯曾在《1962 年的作者论笔记》里有个比喻:
" 如果导演没有技术能力,没有电影方面的基本才华,他就被自动排除在导演的神庙之外。" 以这个标准审视,韩寒曾经摸到过神庙的门框,而《四海》的堕落让他离门框渐行渐远了。
韩式电影里的青年,永远处在令人哭笑不得的困顿情境中,却也没有忘记留一丝温情。《后会无期》里的东极岛变成了一个繁华的地方,江河和苏米重新相遇;《乘风破浪》里的徐太浪最终和儿子和解;《飞驰人生》里的张弛也完成了对职业尊严的捍卫。困境各有不同,却都有一个怀有希望的结局。
《四海》怎么砸锅的呢?阿耀从 " 一无所有 " 再到 " 一无所有 ",看似在主题上下了狠手,实际表达却是孱弱无力的。他的困境并不是外界造成的,而是自己一步步选择的,难以真正引发观众的同情和共鸣。面对债务,正常情况是报警王彦霖的高利贷行为,然后自首非法赛车,情节不严重不会蹲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