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晓声家,父亲是支援三线建设的工人,他自己和另一个弟弟很早就下乡,只有四弟留城,要和母亲照看有精神病的哥哥。
1997 年,梁晓声萌生了创作《人世间》这个故事的想法。那一年,梁晓声的母亲去世,他回到家乡,和自己的四弟以及四弟很多朋友有了近距离接触。通过对留城的这一代人的观察,他发现这些人之间的友情,不亚于知青之间的友情,而以他们为背景,再糅合城市里四十多年的变化,就能创作出一个新的故事。
梁晓声说:" 留城这一代人,和城市的关系比哥哥姐姐更紧密,因为你们下乡了,你们两年才回来一趟,十二天走了,他们始终伴随着城市。"
时代的变迁在留城的这代人身上留下了更深的痕迹,于是,我们看到了《人世间》里的周秉昆,看到了梁晓声用深情书写出的平民生活史诗。
故乡不只是空间概念,也是时间概念
" 由狭窄的土路形成的小街终于无一例外地有了街名,都是很阳光的街名,如光仁街、光义街、光礼街之类。"
班宇在访谈纪录片中朗读的这段极具空间感的文字,出自小说《人世间》的第一章。周家人所居住的 " 光字片 ",以 " 仁义礼智信 " 命名,这似乎也暗示着这部小说充满善意的底色。
梁晓声描写了周秉昆一家人所面对的苦难,但他没有把苦难当成重点,他笔下的重点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换而言之,他书写的是对普通人的关怀。
而这与班宇这代年轻作家的创作初衷也有相似之处。
班宇、双雪涛、郑执等八零后作家近年来的涌现,让人们开始关注东北文学。读者和作家一起分享着黑土地的忧伤,围绕着工业转型所带来的经济形势变化,近三十年间,东北人有种普遍性的失落,这被作家们捕捉到并创作了出来。
无一例外,他们都将自己的视角放在了普通人身上,他们深知,探寻个体情感才是拆解集体记忆的最佳方式。不管是《冬泳》还是《平原上的摩西》,真正动人的都是作家对人与人性的描摹。
在梁晓声的作品里,班宇能看到熟悉的路径,也找到了共通的情感。
班宇告诉梁晓声:" 读小说的时候,有一个场景是我觉得特别动容的,周秉昆有很多好哥们,他们来家里过年吃饭,那个场景我觉得太好了。简直就像我的父母和他们的同事,他们就是那样的。"
梁晓声说,这是由 " 生存形态 " 决定的。解释周秉昆和哥们之间的深情厚谊,他说,大家心态是平等的,人在本阶层内容易有知心好友,拥有跨阶层的知心好友很难。
这是作家对生活的领悟,是他在写作中产生的思考。
梁晓声所做的事情,是将他的领悟与思考化作文字,将那些记忆里的生活场景用文字还原,同时将场景背后的情感传递给更多的人。
这些人可能和他是同一代,也可能是像班宇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一代人。
这是一代人对一代人的遥望,梁晓声对于故乡的情感,通过文字与作品形成了传承。
故乡其实是人类个体记忆的集合,梁晓声笔下的个体记忆与班宇他们笔下的个体记忆,共同构成了东北这一文学故乡。
不同年代的作家书写着同一个故乡,刻画的是不同时代的人但描写的是同一种情感,他们都想将小人物的故事写出史诗感,写出平原上也有的波澜起伏的人生。
作家如此,读者也是如此。
故乡不只是空间概念,也是时间概念。东北的变迁与全国其他地方的变迁有诸多不同,却也有相似之处。毕竟,我们对故乡的情感是共通的。
《人世间》里的五十年,是东北人经历的五十年,也是中国人共同经历的五十年。对于父辈来说,这是他们亲历过的岁月,是记忆的一部分,对于年轻人来说,遥望过往,也依然能感知到情感的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