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候的英若诚」
英若诚是戏剧大家。正是在清华,他完成了戏剧启蒙。首演《威尼斯商人》,让他爱上了戏剧。清华因是庚子赔款建的,校图书馆从不缺外文刊物。在那里,英若诚读到了阿瑟·米勒的《推销员之死》、斯坦尼的《奥赛罗导演计划》、爱森斯坦的《电影感》。深受震撼。另外,《推销员之死》、《芭巴拉少校》和《绿色的玉米》三部经典戏剧,他都用英语在清华演过。
演《绿色的玉米》时,英若诚遇到了一生挚爱,吴世良。
1948年的大三迎新会上,两人相遇。
很快,英若诚便主动出击,在吴要回天津和父母团聚时,他追去表白了。
跟英若诚一样,吴世良的家世也不一般。她父亲吴保丰,上海交通大学的校长,见证了中国无线电产业的发展,建立了中国第一家广播电台。
吴保丰有一颗诚挚的爱国心。当年交大学生搞爱国运动,把上海到南京的铁路给拆了。蒋介石去上海面训吴,吴凛然反驳道,现在老百姓不向着我们,你该好好反省才对!说完,就被蒋介石弄下课。吴就到了天津。
多年后,英达接受采访说,在抗战爱国运动中,吴保丰还救过三个爱国学生,将他们藏于车中。其中一个,后来成为了国家领导人。
上海交大,参加过爱国运动……这领导人是谁,你们自己想去吧。
跟英若诚一样,吴世良的外语,也是十分了得。毕业后,热爱戏剧表演的两人去了人艺。吴世良成为曹禺的秘书,英若诚出演了老舍的《龙须沟》。
婚前,他给吴世良的承诺是:
“我会让你笑一辈子。“
很快,两人有了两个孩子。姐姐英小乐,弟弟英达。俩人一旦争吵或有什么秘密不想让孩子知道,就用英语交流。因此,英达发奋学英语,方便探知“敌情“。没想到,爸妈发现他英语越来越好后,改用法语交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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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若诚、吴世良和英小乐」
50年代,英若诚把全部热情都投入到了戏剧上。然而,当时各种运动起来,为了保护他,人艺名导焦菊隐,先把他送去档案室工作。整整两年,英若诚都没怎么演戏。由于他的海外关系,一有什么运动,就被审查。
他自己调侃自己是“老运动员“。60年代中期,右派斗争告一段落,英若诚以为可以迅速重新投入到戏剧事业中。结果1968年的一天,几个人上门抓人,他连招呼都没来得及跟家人打,就被抓进了劳改监狱。
关于劳改监狱那三年的生活,在自传《水流云在》里,英若诚有详细回忆。
跟他关在一起的,有小偷、有政治犯、有非法行医治死人的,形形色色。被关没多久,只要听到狱警放木盆的声音,犯人就能分辨出今天送来的饭是干是稀。甚至有人能听出有没有放盐。监狱里,也有一些精神不正常的人。有个唱戏的,总是神神叨叨,说有人要来接他出去演出。
反复被提审,英若诚被问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他始终不肯承认有罪。坐牢久了,很多人都因为精神压力,陷入了抑郁。为了不被逼疯,英若诚开始给自己找事做。他在浴室找了碎玻璃,顺走一双筷子,削成水笔,拿来画犯人肖像。还做一个勺子,拿来喝粥。还偷偷做了毛笔、墨水。
有了纸和笔,他制作了一套《毛泽东诗集》,写食物制作笔记。狱友里有各领域的神人,医生、匠人、厨子。他从他们那里学会了酿酒,学会做奶酪、黄油、法式面包以及豆瓣酱。甚至还学会了怎么孵小鸡、制造假鸦片,怎么人流,怎么阉割公鸡。靠这些技能,监狱里要刷墙、写标语和腌菜时,英若诚全都自告奋勇,为自己争取到了远多于别人的自由时间。
监狱东西不够吃,他居然还组织了一次万分惊险的偷胡萝卜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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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若诚狱中笔记」
这些事,无论日后对儿子英达,还是在自传里,英若诚一直用轻松、幽默的语调讲述。英达小时候听了,非常羡慕,以为监狱是个很好玩的地方。
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英若诚的回忆里,很少受罚,最多是罚跪。以至于英达听完,都想去蹲监狱。可长大后,英达才知道,当时在监狱里,挨打都算是最初级的惩罚了,父亲就曾多次遭遇棍棒毒打,此外还有颈铐、背铐这种一旦铐住几个月都不松开的酷刑。只是这些细节,在英若诚的口述里,都没有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