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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观察网 记者 陈月芹京城五月,一撮撮杨絮飘进了侯莹舞团的排练室。风一吹,聚光灯下的杨絮、尘埃和舞者们一起摇曳。
侯莹舞团位于北京五环外通州区宋庄镇的一个小村落,舞者们从城区来回要4个小时,每一次排练都披星而来、戴月而归。
远归远,侯莹觉得这里胜在租金便宜,且人迹杳然,几乎不用担心舞团地址出现在疫情流调列表里。天晴时,侯莹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夜晚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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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北京五环外的侯莹舞团训练室,平时少有人来陈月芹/摄
4月25日,北京通报,暂停文艺演出等大型聚集性活动,这几个字几乎成为压弯多个民营舞团的最后一根稻草。
舞团解散的消息接踵而来:
4月28日,陶身体剧场发出消息:受疫情影响,无力承担团员工资等运营成本,不得不计划解散;
4月29日,杨丽萍含泪解散《云南映象》团,直言“没有舞台,我们真没有办法生存下去”;
与此同时,北京现代舞团选择将原应在吉祥大剧院演出的舞剧《三更雨·愿》转为线上直播,在开播前3个小时,艺术总监高艳津子给舞团全员开了一个会,主题是:舞团要解散吗?如果不解散,怎么活下去?
这一天,恰好是“世界舞蹈日”。
就在同一天,作家洪晃在视频号表达了对陶身体的敬意和惋惜,赞叹他们跳的是中国的现代舞,展现的是中国人身体的美和力量。视频最后,洪晃一度哽咽,“这一刻我多么希望我是个有钱人,可惜啊,我无力回天”。
在人类与疫情相处的第三个年头,在影院、书店等实体场馆闭店潮之后,文艺团体和艺术家们也站在了去与留的十字路口。
舞团要解散吗?
4月25日23:27,侯莹舞团在为两天后登上北京天桥艺术中心、亮相《消失》做最后的预演。灯光师在微信群里商讨当天工人的加班费定多少,道具什么时候进场,两分钟后,“暂停文艺演出”的通知咣当砸过来,让还在彻夜排练的侯莹舞团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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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莹舞团的舞者们为4月底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上演的《消失》作训练图 受访者提供
此前,担心各地因有疫情导致健康宝弹窗、返京遇阻,侯莹提前推掉了一些京外演出,全身心筹备《消失》。
演出一律暂停。看到消息,侯莹愣了许久,发出了一句:“大家辛苦。这次消失是为了真正出现!”
当晚,工作人员刚从剧院领到演出证,还没暖热乎呢,第二天全都退回去了。“就差一点点啊。”舞者们惋惜不已。第二天,有位舞者告诉侯莹,昨晚做梦都在跳舞。
这一场演出,已卖出超过5成的票,鉴于疫情期间上座率不宜超过75%的规定,剧场和舞团都不敢过多宣传。
同一根稻草,还压弯了另一只“骆驼”。
4月29日,成团14年的陶身体剧场原计划在国家大剧院台湖舞美艺术中心进行持续6天“数位系列全演”。但在演出前一天,陶身体剧场发出一则推文,宣布因疫情防控政策,演出转为线上直播,同时宣布舞团计划解散。不过,直播最后也没有如期进行。
陶身体剧场创始人之一王好在朋友圈向发出求助:接受任何方式的支持和帮助。请别让陶身体剧场这个坚守了14年的舞团消失......
5月7日,王好告诉经济观察网,陶身体内部仍在商讨解决方案,目前已给全体成员放长假。
台湾著名编舞家、《云门舞集》创办者林怀民曾这样评价:只要陶身体留得下来,陶冶(陶身体剧场创始人之一)也许就有机会成为中国年轻编舞家往前努力的一盏灯。
同一时空里,和侯莹舞团、陶身体一样,成立26年的北京现代舞团也走到了去与留的路口。
近两个月来的坎坷很难悉数:北京吉祥大剧院只是全年巡演的第三站,此前3、4月,在广州、厦门的巡演因疫情接连取消;4月中旬,从厦门回到北京的高艳津子被要求居家隔离14天,观察期结束,北京疫情再起,舞团位于费家村的训练场地被隔离起来。收到无法演出的消息后,高艳津子决定,转到线上直播。
没有现场观众,没有专业灯光,没有舞台布景,舞者素面朝天,甚至主演还被隔离无法到场,这场原设计中需要华美服饰和妆造的舞剧,就在一个只有灰色水泥墙的大排练厅上演了。
演出开始前3个小时,高艳津子给全团开了一个会,将真实的窘境袒露给所有人——舞团已经交不起房租,5月份的工资已经发不出来,剩下的经费只够覆盖所有演员4个月的社保。当下以及未来几个月,舞团可能不会有任何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