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务问题是印度政府常用以规范或限制外资企业的方式。近年来,印度税务部门对壳牌、诺基亚、IBM、沃尔玛、凯恩能源等多家外资企业都进行了税务调查并开出了高额罚单,其中不乏印度政府败诉的案例。
一位小米印度人士告诉《财经》记者,小米可以说是印度本地化做得最好的中资企业之一,大量启用印度人作为分公司高管,但依然避免不了麻烦。此次冻结的资金数额是印度史上最大的一次。
《财经》记者综合调研了解的情况是,不只是小米、OPPO、华为等大企业,至少有500家中资企业在印度遭遇了税务及合规性普查。这是中资企业进入印度以来面临的规模最大、影响最深远的系统性危机。
“中小企业没有抗风险的能力,如果被冻结资产或者接到高额罚单,很有可能会难以维系,或者就此退出印度市场。”李钦说,这将对印度的营商环境造成一定的冲击。一个商业社会的繁荣,不是只有大企业,更多的还要依靠毛细血管网络一般的中小微企业。
在印中资企业已人人自危,其他外资企业也唇亡齿寒。“这次的查税风波波及太广,其他国家外资企业心里也在打鼓,对印度的营商环境有不安全感。”前述小米人士说。
如今,横亘在中资企业面前的困难重重:公司注册、注资、投资等需要政府审批,企业不能参加相关项目招投标,获得工作或商务签证难度大。据一位知情人士的不完全统计,高峰时期在印度中资企业从事生产经营的中国人大约有1万多,而现在仅剩一两千人。一些企业由于签证迟迟办不下来,已退出了印度市场。
但对大企业来说,放弃印度仍是个不太现实的决定,核心原因是无法放弃这个肉眼可见的庞大市场。而且前期的成本已经撒进去了,现在撤出不亚于一场灾难。
一位在印度工作十余年的中资企业负责人对《财经》记者说,大企业在印度已经投资了数十亿元,这类海外布局是集团层面的重要战略决策,不可能轻易撤退。印度中国商会也在鼓励在印企业。“新企业难以进入印度,已进来的要珍惜开拓印度市场的商机,有条件的还是要坚持。”刘晓冬说。
中国人出海经商,灵活性是最不缺的。将公司注册成新加坡公司再向印度注资,或者直接在印度成立公司;支付渠道被限制,就尝试多家替代供应商;签证被卡,就增加申请签证的人数,把原本的10个名额增加到20个。
如今崔怀舟的公司在法律意义上就是一家新加坡公司,他作为公司实际控制人在新加坡办公。
李钦感受到,从今年开始寻求律所提供专业出海合规服务的中国公司又多了起来,其中主要是跨国企业及不得不随之迁徙的供应商。“即便有FDI的限制,它们也愿意排队等待。”
严潇潇为中资企业承建工程项目,哪怕在2020年FDI新政后,他依然目睹着一片片新的工业园区正在诺伊达的土地上大兴土木。TCL的电视与显示屏产线、OPPO、vivo等多家中国电器及电子企业的新园区都将落地。在热火朝天的景象背后,或许意味着中印间的纠葛将更加复杂。
“缓慢的大象”能不能抓住窗口期?
印度并不是唯一适合发展制造业的经济洼地,已有部分供应链企业将布局拓展到墨西哥、非洲、泰国、印度尼西亚等地
纵观世界全局,印度的发展红利期诞生于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中美间的摩擦和俄乌冲突推动全球产业链加速重塑,也为印度赢得了相对有利的战略空间。
印度并不是唯一适合发展制造业的经济洼地,部分供应链企业已在墨西哥、泰国、印度尼西亚等地布局。图/法新
美国总统拜登在今年5月下旬的亚洲之行中,开展了一系列被解读为有意主导亚洲局势、制衡中国崛起的动作。美国先是启动了包括印度在内的13个创始成员国的“印太经济框架”,后联合日本、澳大利亚、印度召开“四方安全对话”领导人会议。今年3月,日本还宣布将在未来五年向印度投资5万亿日元(约合2669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