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那段时间我和董宇辉合租,冬天孙东旭怕我们冷,每天开着他那辆‘破车’送我俩回家,请我们吃饭。”明明说。直播间以助农而非赚钱为目的,这种意义打动了明明。明明成长于陕西商洛秦岭以南的小村庄。村庄贫瘠荒凉,地势崎岖,没有可大面积种植的粮食或经济作物,村民们靠种些核桃维持生计。读小学时,三个年级的学生挤在一间土坯房教室里,老师上完一二年级的,再上三年级的。
“学得可扎实了,一年级的时候就把二三年级的课都听过了。”明明笑着说。冬天朔风凛冽,从蒙着塑料布的窗户里呼啸穿过。老师带着学生们捡柴火,点燃后在操场里围火取暖。明明调皮,往火里扔几块石头,等火熄灭后抱着暖和起来的石头上课。
白天上课,放学后就喂猪放牛,村里的孩子大多沿着一条既定的道路长大,潦草地上几年学,等初中后就去南方的工厂打工,每年带回家几千块钱。“如果不读书,就会回到山岭之中的村庄继续种地、喂猪,想到就觉得难过,觉得接受不了。”这种模糊的绝望推着明明向前走,直到他作为村庄里的第二个大学生离开,走得越来越远。
出身农村的明明知晓销售端的顺畅对农民和农业的意义,在这种意义驱使下,他内心接受了转型做助农主播。
对董宇辉,孙东旭则使用了“激将法”。董宇辉同样记得三人同行的那个漫长又寒冷的冬天,大家经济状况都不好,只能点三碗加肉不到30块钱的牛肉面,边吃边聊。除了苦闷日子里的陪伴和慰藉,最令他振聋发聩的,是孙东旭严肃地问他,“你以前不是告诉学生要从绝望中寻找希望吗?你不是鼓励学生看更大的世界吗?你教学生当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能接受生活所加重他的一切苦难,你做到了吗?”
董宇辉被击中了,“我特别害怕。我不想在学生眼中,我只是一个夸夸其谈,停留在自己舒适区,不敢重新出发的人。”
他决定留下来。
董宇辉坐在办公室的一角,侧身望向窗外。几分钟前,他刚接受了一家媒体的专访。据现场工作人员提示,5分钟后他还要接受三家媒体的访谈。新京报记者 赵亢 摄
从课堂到直播间
2021年12月28日晚,俞敏洪在“东方甄选”的首次助农直播,拿下了500余万的销售额数据,其中460万是由俞敏洪个人账号卖出去的。接下来的两个多月,没了俞敏洪导流,东方甄选直播间开了40多场直播,累计销售额只有1000万元出头。
新东方的老师们接受身份转变的现实,也只是一个开始。董宇辉和yoyo曾在视频中说,很长时间内,直播间只有5、6个人,两个是yoyo的爸妈,还有两个是董宇辉的爸妈,也都是主播们的父母下两单。
直播间低迷的那段时间,董宇辉的失眠愈发严重。迷茫,怀疑,不确定感,是所有主播们共通的情绪。“到后来观看人数到了400、500人,也不算多,你从发展的方向上寻找它的意义,是没有那么强烈的。”明明回忆那时自己的感受。
流量低的压力和转型的不适只能在一场又一场的直播里纾解。每场直播下来,孙东旭会和主播们进行复盘讨论。团队也在不断调整直播间的风格。从两个人直播,穿着汉服直播,脱口秀,到有才艺的老师表演唱歌舞蹈,主播团队还曾尝试着追随行业的直播方式提高语速。
转型做电商主播,曾经的老师们也在调适自己的能力。“很多时候不是不认可这份工作,而是不认可做不好这份工作的自己。也没有办法肯定自己作为主播的价值。”董宇辉说。没有镜头前好的形象,想法不够敏捷,说话的语调不够慷慨激昂,他觉得自己在直播这个行业并没有什么优势。模拟带货的几次培训,他每次走上主播台都会紧张,不到两分钟就被替换下来。在前期,董宇辉一直是团队里被开导、被教经验的那个人。
董宇辉微笑着谈到目前的工作状态:“现在很好”。新京报记者 赵亢 摄
2022年1月中旬到2月底,明明有同样的无所适从。直播前一晚,明明往往顶着压力熬夜备品。他用的是曾经备课的思路,讲一个知识点,从引入到延伸,调动观众的兴趣点。与英语老师的双语讲解不同,物理老师需要调动先前储存的知识,为了严谨,也需要查阅大量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