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锦也是这里的常客,他将天堂超市形容为“一个巨大、轻松的空间”。他是90后,也是北漂,刚来北京工作时没什么朋友,公司的一个同事常常叫他一起去三里屯,他因此成了天堂超市的常客。这里提供桌椅板凳、廉价酒水,还有平价零食快餐,一桌人喝个够也只要一两百元。这是一个真正自由的空间,不会有服务员常来光顾,更不会有隐形的压迫感。“在别的地方,无论你是吧台还是卡座,肯定有一堆人看着,给你加水,或者注意你这是不是要翻台了。”况且人一多,封闭的隐私感反而上来了,他曾经在三亚、成都见过类似天堂超市的酒吧,一模一样的大酒柜和木头桌子,唯独不够吵,不够大,就是不能完全放松。
“至于我们在天堂超市干嘛,我们就在傻乐呢。”他说。
一个窘迫的人可以在这里花十几元钱坐一夜,没人打量你,也不需要自我审视,大家凑在一起,不会有人在意你的职业,赚多少钱,“所有人都一样”,甭管这人白天是服务员、快递员还是一个白领或商务精英,“就像你坐在十块钱的拉面馆里,你会注意对桌穿了什么牌子的衣服吗?”
也没有人在意彼此在这里做什么,“千奇百怪,见怪不怪”。天堂超市很拥挤,有时候一转头,杨婉几乎就和隔壁桌的酒客脸贴脸,所以喧闹再正常不过,有人喝到趴在桌上吐个不停,身旁的朋友面不改色继续摇骰子,还有人喝高了,干脆脱了上衣站在凳子上手舞足蹈,要是对自己狠些的,喝到打120也不是没有,更多的,则是像杨婉一样尚有意识、身体发软的微醺酒客。
复杂多元
过去的二十多年间,夜晚的三里屯几乎成了北京夜生活的代名词,积蓄着这座城市沉稳背面的欲望与荷尔蒙,展示着北京最性感、疯狂、潮流的一面。工体西路已经有一条长长的夜店街,许多知名的夜店聚集在这里,PH、OT、Fresh、纯K,一到夜晚,这里就是北京最热闹、最明亮的区域。
天堂超市也跟着时代扩容,酒吧逐渐变成夜店。2016年12月,在工体西路的糖果B1,它开起一个1300平米的场子。开张的时候,街对面开便利店的老板娘曾经进去过,刚探进个身子,就被吓得直拍胸口,“好大的场面”。酒吧的面积几乎有一个操场那么大,顶棚很高,横排的酒柜有数米长,嵌在墙上,一眼望不到头,酒柜对面,DJ正在舞池里扭动身体。到2018年6月,第三家天堂超市,也是更大的一家工体旗舰店也开业了,就在工体西门院内,这次是2000多平,3层楼,增加了露台、舞池和DJ台。
但比起其他夜店数十平米外就能看到的巨大门牌,天堂超市的标志依然很不显眼,夹在其中,只是占据一个小小的空间。它们的价格差距也是如此鲜明。在PH酒吧,预定一个最多容纳4个人的散台,日常要500-1500元,如果是卡座,至少在3000-5000元之间,要是碰到周末、节假日就更贵了,至少5000元以上,而最中间的C位卡座,是在几万至十几万不等——这些都只是PH的最低消费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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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杂在许多店铺logo间的天堂超市酒吧招牌。钟艺璇 / 摄
天堂超市依然没有门槛。关店前,总店的人均消费是127元,最贵的是望京店,149元。卖得最多的,是40多块钱的鸡尾酒和瓶装啤酒。当然,还有永远的 “脏乱差”,毕竟它和这个词已经挂钩了十多年。还不是一般的“脏乱差”:永远黏糊糊的地板,鞋底踩上去,你能清楚感受到自己拔脚的动作,木桌缝里永远有擦不掉的油渍和酒水,鼻尖凑近,一股发霉的酸味儿。还有一帮酒醉的人挤在男女通用的厕所前排队,灯光太暗,时不时有人低骂一声,估计又是踩到了谁的呕吐物。就像天堂超市的老板詹小虎曾说的那样:“没有人是来天堂找服务的。”早年间,他和妻子单红伟在三里屯酒吧街摆摊,后来开酒吧的打算也是,“让每一位客户能在天堂超市简单、随意、不拘束地自由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