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路时吊着脖子,姿势怪异,表情也无法做到自然,因此,一出门就会收获同情的目光,有不懂事的小孩会学她走路的样子。
一路走来,因贯穿自己生命的脑瘫疾病,她遭受了太多苦难,村民们嘲笑的目光让余秀华与世俗做着抗争,与虚荣和堕落做着抗争。
余秀华说,“我不甘心这样的命运,我也做不到逆来顺受,但是我所有的抗争都落空,我会泼妇骂街。我本身就是一个农妇,没有理由完全脱离它的劣根性。”
在湖北横店村的前半生,她过着炼狱般的生活,无人可以拯救她,除了诗歌。
自中学起,余秀华就开始写诗,这一写,便是十几年。
“一棵草有怎样的绿,就有怎样的荒。”
她写诗,不是附庸风雅,更不关心人类命运,是一个生来就挣扎在社会最底层农妇的呐喊。
2012年,对于当时36岁的余秀华来说,是人生最为灰暗的一年。
这年,所有婚姻的痛、追求感情的痛、家庭中的琐碎事情全部袭来,她感觉就要承受不住。
余秀华19岁那年,母亲将她嫁给大自己十二岁的尹世平,只为给家里招一个男丁,帮家里分担农活。
两人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唯一的羁绊就是孩子,那种底层劳动男人对爱情的麻木,对内心敏感丰富的余秀华而言,是一种深刻的伤害。
丈夫看见她坐在那里写诗就很烦,余秀华看见丈夫坐在那里无所事事也感到烦,两人互相看着都不顺眼。
她渴望爱人,也渴望被爱,但这对于丈夫而言,都是不存在的。
尹世平与余秀华
他们之间没有爱,甚至没有关爱。
结婚这么多年,余秀华去田地里劳作,碰上下雨天,丈夫尹世平从来不去接她,在泥泞的泥巴路上,她颤颤巍巍地走。
甚至,如果余秀华摔倒在地,丈夫还会笑话她。
从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上,她深感自己的婚姻真的很伤人。
与前夫的矛盾之所以不可调和,得不到尊重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余秀华说,自己也可以温柔,只不过对前夫根本用不上。因为他会认为是这个残疾人在讨好他,这种骨子里的轻视让余秀华无法忍受。
压死骆驼的,往往是最后一根稻草。
有天,尹世平把余秀华接到自己打工的大城市,说要带她散散心,还带着妻子去饭店吃了顿饭,这让余秀华感到些许温暖。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余秀华彻底心寒,尹世平让她去路口拦车,只为向工地老板讨回工钱,“他不敢撞你,你是女人,又有残疾,到时候你赖他一下,他不敢不给钱,800块呢!”
她自嘲:“自己的命原来只值800块,还不如一头猪。”
在巨大的苦闷之下,余秀华一口气喝了一斤多白酒,想要借酒浇愁,没成想,把自己喝到住院。
她需要喝醉之后的醉态,那样才觉得时间可以过得快一些。
酒醒之后,日子还是很苦。余秀华的痛和苦都是因为对人生过于热爱。
还好余秀华的生命里,有诗歌的存在,写诗对于她来说,是庸常生活里一个很好的去处,它不需要有同伴,只要有她自己就够了。
“我无法靠近自己残疾的躯体,也无法靠近你。或者是我太接近自己的残疾,由此无法靠近你。而我们似乎要在这荒谬的世界里娱己娱人,与自己对抗和妥协里找到自我摧毁的一条路径。”
余秀华的所有深情都等不到一个圆满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