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什锦拼盆,红肠铺底,上面码放爆鱼、肉松,再围一圈皮蛋,顶上再搞点花生米。端上桌来,是极佳的下酒菜,长辈们推杯换盏,孩子们有样学样,用桔子水杯碰杯。
一大锅带皮煮的毛芋艿,配一碟白砂糖,既是应景中秋的传统食物,也是孩子们爱的零嘴。
糟毛豆也不能少了。农历八月十五,白天还是燥热,吃点糟货,延续着夏天的气息。
白切鸡是冷菜中的霸主,买只好鸡,出锅后冷水激发鸡皮的脆嫩,剩下的鸡汤留着,放蛋饺、鱼丸、肉皮,是当晚压轴的三鲜汤,也算是首尾呼应。
鸭子可以做成酱鸭或香酥鸭,全凭各家的厨艺,但用麻鸭是铁律。鸡杂、鸭杂、青椒一同入锅爆炒,上海人家叫它炒时件,是大人们酒过三巡时,把气氛进一步炒热的下酒菜,
全鱼不讲究鱼的种类,关键是甜酸口,投一家老小所好。
然后就得把大肉安排上。徐铭恩说,苏州人中秋节吃两块肉,樱桃肉和酱汁肉。“说起来是整肉,其实都不大,每人夹一筷子,尝尝味道就好。”
过节的“奢侈”,是再做一道桂花肉。买一条猪里脊,切成小方丁,用鸡蛋、面粉、生粉、盐、葱花调个面糊,面糊裹着肉丁在油锅里炸,一小块肉可以炸出一大盘桂花肉。
烂糊肉丝、菜泡饭上桌,就是当晚“咸口”的收官了。
最后,一家人赏月,分食一只又大又圆的月饼——这是上海人最古典的吃法。
直到今天,徐铭恩的舅舅还对家里的这些节菜引以为傲,“社会发展了,很多事情变了,但家里的味道始终没有变。”
徐铭恩最喜欢的电影是《饮食男女》,据他自己说,看了不下50遍。
电影开头几分钟,主人公在厨房里杀鱼、拆鸡、蒸蟹粉小笼,传递出的亲情感人至深。也让他总想起自己从小跟着外公学厨的情形。
小时候的徐铭恩贪嘴爱吃,总缠着外公学做菜。
外公虽是大厨,也没有轻易就传艺给这个长外孙。10岁那年,外公对他说:“先跟我逛三年市场,把四季时令的食材搞清楚。做厨师,最要紧的是坚持,你夏天买菜扛得住燥热,冬天捞鱼受得了冻手,就差不多可以学艺了。”
再大一点,读书不见上心,学起做菜倒是什么苦都能吃。
两年切工配菜,两年冷菜间,两年点心间,终于能上炉灶了,还得先从煮汤、炒蔬菜开始。
外公说:“教你,不是想让你继承衣钵,而是希望你将来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有口饭吃。”
外公知道外孙心宽路子野,自立门户是迟早的事,便暗暗传授了不少灶台之外的经营门道。
一定要亲自跑菜场进货,就来自外公的教导。
“不要什么东西都叫人送进来,送进来的食材质量未必最好。货进上海,上海到市场,市场到店里,起码剥掉两层皮。你自己去源头,能挑到最好的食材,价格也是最好的,这样有两层利润捏在手里,你回来就能大胆放心地卖,卖不掉,也能大胆放心地扔。”
三、传承
先在乍浦路美食一条街当小工,又在多家本帮餐厅当厨师,最后自立门户,摸爬滚打几十年,徐铭恩在圈子里混出了点名堂。
商贾名流、演艺明星纷至沓来。店堂里没有一张徐大厨跟客人的合影,只有老丈人给他的漫画像挂在墙上。
再显贵的客人,走进徐铭恩的餐厅,钟意的总还是咸鸡、麻球、蟹粉菜这几样经典的菜色。家家能做的本帮经典,要在风味上立住自家的招牌,说穿了也不复杂,还是在食材上下功夫。
徐铭恩家的麻球,外裹白芝麻,内藏花生馅,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上海传统的麻球都是空心,用花生馅的创意也和金泽农贸市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