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敦煌莫高窟是很多人终其一生想要朝圣的地方。虽然出于保护需要,莫高窟开放洞窟数量有限,但绝世仅有的奇观总让人流连。而如果你想要读懂它,影像和文字的“预习”是实地游必需的前奏。
作者蒋理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敦煌讲解员”,以“敦煌文化守望者”身份驻扎在莫高窟40余天,生动地向读者讲述敦煌的历史地理、莫高窟的开窟概况、各个时期的经典洞窟,揭开众多不开放洞窟的神秘面纱,窥见窟顶治沙、洞窟数字化、壁画修复等敦煌绝技,向大众展示出一个璀璨、多元、神秘,但又与每一个人都能够产生关联的并不高冷的敦煌。更与一般的旅行者不同的是,作者还以日记的形式介绍了讲解员的“修炼”过程,以及敦煌守护者们的莫高精神。在学习这个过程中,了解自己的无知,学会保持敬畏,懂得控制欲望,也明白了人这一生,终究要对某些事付出深情。
自366年莫高窟开窟,千年间这个文化圣地留下了古代农业生产、手工业制造、商业贸易、社会生活、艺术流变、建筑风貌、宗教神话,以及古丝绸之路上文化交流的诸多珍贵图像。一窟一世界,一眼一千年。
经出版社授权,本文摘录其中若干章节。很多人喜欢莫高窟里的“飞天”,但如何把“飞天”深入浅出地介绍给游客,又不失专业性,就非常考验讲解员的功底。作者该如何克服挑战,成为一名合格的讲解员呢?“飞天”背后又有哪些不为人知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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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守望四十天》,蒋理 著;中华书局;2022年7月
考核升级
今天上午要考核对隋代420窟的讲解。原本以为这一关会跟前两天一样轻松,但没想到刘老师今天突然由“和风细雨”转为“疾风骤雨”,考核严格程度上升为零容忍级别。前几位出场讲解的小伙伴们都因为“满身破绽”,被刘老师的“独孤九剑”虐得“体无完肤”,讪讪地败退下来。洞窟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连西、南、北三面佛龛中的一众神佛也似乎向我们投来难以言喻的目光。
我们今天的主要问题是“专业性”不够。“带艺投师”为讲解注入新鲜感的同时,也容易带来随意性,这让讲解显得很不严谨。而莫高窟的游客当中藏龙卧虎,一个不慎,可能就会被游客“破功”,坠了莫高窟威名。眼见形势急转直下,没有出场的守望者都迅速拿出“小抄”,开始抱起佛脚来。我暗自揣度,如果依然按照昨晚准备的讲稿上场,估计合格的可能性跟宕泉河发洪水差不太多。因此也赶紧躲进洞窟角落,拿出笔记,对讲稿动起手术来。
一直把讲解稿改到自己感觉已经如同展子虔的密体画那样“细密精致而臻丽”了,我才战战兢兢地上场。今天我减少了自由发挥,力求讲解得完整和准确,最终顺利通过了考核,但感觉丢失了“连词第一”的流畅感。
这个时候我略感轻松地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最具有代表性的隋代洞窟:它成熟而充满了活力,处处体现着千年之前工匠们的精巧用心。但我也知道,在此之前的不少隋代早期洞窟不是这样,它们更多体现着对北朝艺术传统的延续。而我们这些守望者目前的状态可能就如同隋代早期洞窟一样,还正在从“敦煌文化爱好者”向“莫高窟专业讲解员”艰难过渡着。但愿培训结束的那一天,我们都能够实现蜕变,变得像420窟一样美丽成熟,又充满了创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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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佛国世界“氛围组”
中午莫高窟食堂主食是大肉焖面,吃得很过瘾。午餐之后,我们前往隋代晚期的390窟学习。窟门一开,便看见无数飞天翩翩起舞。四壁上部绘出了一圈极具立体感的天宫栏墙,栏墙之上众多飞天或手持乐器,或手捧供品,体态轻盈,动作优美;而在西壁佛龛顶部的十几身飞天,则呼朋引伴,从天空随疾风而下,裙裾如云,飘带漫天,在土红色的火焰纹衬托之下,更展现出一种热烈奔放之美。看得久了,我感觉整个洞窟之中都有香风吹过。
飞天这一称呼最早出现在成书于东魏的《洛阳伽蓝记》中:“有金像辇,去地三尺,施宝盖,四面垂金铃七宝珠,飞天伎乐,望之云表。”但他们最早并非都是美女形象,而是源于印度佛教中的一对形影不离的夫妻——“乾闼婆”与“紧那罗”。乾闼婆是佛国天歌神,飞翔于天宫之上,负责为佛献花、供宝,由于周身散发香气,又叫香音神;而紧那罗则是天乐神,负责为佛奏乐、歌舞。他们都属于“天龙八部”之一,是佛教护法神。后来随佛教传入中国之后,经历了艺术家们的不断再创造,这两个形象逐渐“合体”,并与中国神话中的羽人、仙女等融合,最终演变成为形如美女,歌舞散花,自由翱翔的“飞天”。听到这里,我不禁心中暗想:原来飞天就是佛国世界的“氛围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