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米粉不好做啊,很多人看价钱不看品质,市中心的米粉价钱贵5毛,来吃的人就有意见。”苏红玲的丈夫说。
疫情之前,猪肉从十几块涨到三十几块。“肉价可以涨,但米粉价是涨不上去的,那就赚不了钱了,但还要坚持下去,没办法,很愁的。”苏红玲说。
桂林作为旅游城市,疫情对店面生意的冲击巨大。疫情之前,又益轩曾经是24小时店,现在是凌晨3点打烊,也算够晚了,但客人并不算多,排着长队的景象已经难得一见。又益轩旁边的另一家米粉店,门面已经缩小一半,“首先得活下来。”
快到午饭时间,曹姐来到店里,要吃一碗米粉再回家吃饭。因为头一天晚上,朋友叫她吃饭,让她没有吃到米粉,她说今天一定得吃了米粉再吃午饭。曹姐2000年后来到桂林工作。小时候,七八十年代,她的爷爷奶奶在桂林工作,放假的时候,她坐三小时长途汽车来这里,吃又益轩米粉。许多人有这样的故事。从幼儿园一直吃,吃到自己的孙子也来店里吃。老店的意义在此。

桂林又益轩,停电的时候,客人借助烛光用餐
“这块牌子,爷爷做了几十年传给我爸,我爸做几十年又传给我。有的老人在我们店里吃了几十年了,认这块牌子。老人吃惯了,是吃得出来的。比如说这锅卤水,应该是40斤猪肉加40斤牛肉,如果有差别,味道就不对了。”在李翠玉看来,质量、卫生、态度,样样都要做到,这不容易。“所以我为什么年纪这么大,还要来店里?”这么多年,李翠玉几乎没有休息,更没有旅游,“都谈不上。”
传承是个问题。李翠玉家有兄姊妹八人,她排第三。他们都曾经开过店,但太累,只有她坚持下来。到了自己女儿这一辈,也是如此,最后是女儿一直在做。“她蛮有信心蛮坚持的,”李翠玉评价女儿,“这个生意,别看这么小,要做下去,要点毅力的。白天四五点钟起床,晚上九十点钟才回去。我跟她说,老爷爷传下来的牌子,要发扬光大一些。”
苏红玲还有妹妹,她也在帮忙。太累的时候,她曾对姐姐说,店面的合同到期,我们就别做了吧。姐姐觉得,这块牌子到自己这里没传下去,对不起先人啊。
苏红玲的儿子现在跟着外婆学习。李翠玉会手把手地教外孙,比如调卤水,这个咸淡够没?这个锅烧,要炸到什么程度?合适了么?外孙愿意做传承的工作。对于年轻一代来说,这是难得的事情。全世界的家族生意都面临如何传承的问题。时间最难对付了。

桂林古南门
在桂林,许多米粉店看不到了。不只米粉店,其他老店也如此。“外公在开店的时候,跟周围邻居关系好。”苏红玲说。当时在又益轩附近,有张永发布店、抖着肺酸菜店,还有天忠馄饨铺。这些都是桂林的老字号。
以前的又益轩米粉店,楼下卖米粉,楼上住人,后院还养两头猪。早上起来,“外公到楼上,拿着鞭子一路刷过去,叫小孩起床。”苏红玲说,“舅舅喜欢打球,文化宫那里以前是灯光球场,舅舅打球忘了吃饭,回家饭菜被倒掉,下次就不敢。”
苏红玲好多事情都要问舅舅。以前宰马的时候,有马血肠,舅舅会来店里,一碗马肉米粉,加上新鲜的肠,再来两杯小酒,可以坐大半天。她就跟舅舅聊天,说起过去的事情。比如“风吹臊子跑马油”,这是对桂林米粉的经典描述,放在米粉上的菜要切得薄,油要有,但不能多,恰到好处才能对味。
因为户口的事情,家里许多小孩从外地回到桂林。苏红玲的侄女从柳州回来,一到桂林就要来吃自家的米粉,“脱下口罩,一闻到味,啊呀,这是乡愁。”她在柳州吃螺蛳粉,觉得螺蛳粉做得挺好,现在许多人都知道螺蛳粉了。
现在,有的桂林米粉店也有螺蛳粉卖。而袋装螺蛳粉已是网红产品,成为巨大的产业。桂林许多商店有袋装桂林米粉卖,游客会作为伴手礼带走,但和袋装螺蛳粉的销量相比,差距很大。
苏红玲说她会考虑年轻人的口味。现在的年轻人口味喜欢偏辣偏重一些,“可能我们就会变动一下,比如以前是辣椒粉,现在就有了油辣椒和剁椒。”
已是饭点时间,桂林人喜欢朋友相聚,在油茶店这样有本地特色的餐馆里,人头攒动。“桂林人还是会吃,做本地生意的餐馆还行。桂林物产丰富,北方和南方的东西都有。文化也是兼容并蓄。”在北京开餐馆的桂林人石头说,“桂林菜里,可以找到湘菜的影子,也可以找到广东菜的影子,还可以找到客家菜的影子,平乐的酿菜就来源于客家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