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你睡着了。”二姐笑眯眯地回答。
“你不叫醒我!”
“叫了,你睡得太香了。”二姐始终笑眯眯的。
小喇叭正在播新闻,说北京说天津。
“二姐,北京在哪儿?”
“在北边。”
“二姐,天津在哪儿?”
“在天上。”
“那毛主席在哪儿?”
“应该在天津。”
“是在天上吗?”
“嗯。”她笑眯眯地拉着风匣,回答我的问题。她已经是少先队了,我很崇拜她。所以她的话都是权威的,这种权威性一度超越了二哥。
日子水一样流走,我也用二姐取的学名上学了,并且一直上了好多年。而二姐却在我五年级的时候,在父亲和母亲的呜咽声中出嫁了。她出嫁之后我去乡办中学念初中了。
初中的宿舍是原来公社农机站的养猪房改建的。屋顶住着麻雀,每天在宿舍里自由自在地飞,把屎肆无忌惮地拉在我们的被褥上。但我们却也很快乐。每个星期六中午,回家前的一顿饭是白面大馒头。一个馒头六两面。那时候家里比我小六岁的大侄儿也吃不下饭。我舍不得独吞这大馒头,吃上几口压压饥,剩下的就用白纸包包塞进书包,回家时给侄儿吃。大嫂很清楚我降饭的年龄肯定没吃饱,于是每个星期六下午都在灶上锅中为我留着热饭。不管她在不在家,我回去时,灶上总有留给我的热饭。后来不缺白面了,我回去时那灶上也总有留给我的热饭……
几十年过去了,不管经历怎样的风雨,那些温暖的记忆一直安详地待在原地,随时预备着张开怀抱给我最纯净的安慰。生命历程里那些原初的美和暖,使我坚强,使我善良,令我在衰老的过程中仍然充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