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庄之蝶说,柳月,你说得对,是我创造了一切也毁灭了一切,但是一切都不可挽救了,我可能也难以自拔了。"
他想要记住在生命的苦难中,又唯一能安妥他破碎灵魂的这本书。
那是 1993 年,41 岁的贾平凹因《废都》火遍全国,里面大胆的视角与赤裸裸的性描写,让很多保守派无法接受,他甚至被冠以 " 流氓作家 " 的称号。
当年一经出版,光盗版就有千万册,足以见得其火热程度。
前半年,《废都》好评如潮,短短半年后,全部是批判的声音,随后小说遭禁。
这种冰与火的差别,让贾平凹无法接受。
四年后,《废都》获得法国费米娜文学奖,消息传到国内后,一个小报上报道:贾平凹的一部长篇小说在法国获奖了。
只有这么一句话,甚至都没敢提《废都》。
贾平凹说:" 人有命运,书也有命运。"
这本书后来的传播,完全是靠盗版来维持生命的,那些年,凡是有人到贾平凹家中找他签名,拿的都是盗版书,他的家里至今还藏有六十多种《废都》的盗版本。
《废都》给贾平凹带来的阴影,持续了十几年之久。
多年之后,在回忆起那段经历时,他说:" 其中的苦楚,只有我自己知道。"
1987 年,35 岁的贾平凹到广西桂林参加文学笔会,遇到了 67 岁的前辈汪曾祺。
晚年的汪曾祺像个老顽童,可爱得很,从高邮咸鸭蛋到昆明米线,他的第一嗜好就是吃,烟火气十足。
在他的眼里,满世界都是好玩的东西。比如没事的时候会为栀子花鸣不平:
" 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人雅士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的吧,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
汪曾祺
在汪曾祺眼中,贾平凹也是个率性有趣的人,那部叫做《暂作》的小说中,他也有关于植物的描写:
" 石榴树性感呀,果实熟时裂壳露籽的,就像美女故意要穿低领。"
汪曾祺曾称贾平凹为 " 鬼才 ",解释为:鬼才者,非凡才能之人也。
汪曾祺与贾平凹
听到汪老对自己如此高的评价,贾平凹很感动,则作诗回应:" 汪老是一文狐,修炼成老精,人生何其瞬,长久知音情,愿得沾狐气,林中共营生。"
相差三十多岁的两人,成为了忘年交,经常写信联系,1988 年,在贾平凹创作的长篇小说《浮躁》获奖后,汪曾祺还特意写了一篇文章,其中这样说道:
" 平凹确实是一个很平易淡泊的人。从我和他的接触中,他全无‘作家气’,在稠人广众之中,他总是把自己缩小到最小。他很寡言,但在闲谈中极富机智,极富幽默感。"
因真诚直率的秉性,在文学圈,贾平凹有着众多的挚友,莫言就是其中一位," 我名字叫莫言,但实际上我的废话很多,贾平凹不叫莫言,他的讲话真的很少 "。
莫言比贾平凹小 3 岁,两人是从同一时代走来的同路人,他们出身也极为相似,都是从小生活在农村,历经了各种困顿。
这一代作家的作品,是与他们的时代不可分离的。
莫言与贾平凹
1986 年夏天,贾平凹突然接到一个叫莫言的人从新疆发来的电报,让去接应一下。
当时的莫言与贾平凹素不相识,没有任何交往,但是莫言与同学因故需要暂时在西安落脚,却找不到一个熟人。
他给贾平凹发去了电报,上面最后写着:陕西省作家协会贾平凹收。
最终火车晚点 4 个多小时,莫言到广场上放眼望去,空无一人,扯着嗓子喊了几声贾平凹的名字,也没人回应。
莫言的同学笑他:" 你别自作多情了,你也不认识人家,人家凭什么跑这么老远来接你?"
后来,莫言才知道那晚,贾平凹真的来火车站接自己了,骑着自行车来的,手里举着一个皮包,上面写了两个字:莫言。
贾平凹见人就问,没人理他,他就这样在广场上寻了三个多小时,最后无果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