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没顶反而显得安静了许多。安静意味着低产出,但并不意味着不忙碌。在多线程事务中,为了拿出满意的方案,没顶团队不断在思考中推翻、迭代方案。其内部组织架构和运作方式也有些接近互联网公司:各人各司其职,但在大型项目上密切交叉协作。徐震接受采访时曾表示,欢迎公司员工在完成本职工作后,去社会上接私活儿。
2015年筹备龙美术馆《徐震艺术大展》期间,没顶公司团队规模一度达到50人上下。这种状态渐渐超越了公司的管理负荷能力——急速扩张给原本平衡的生态带来了巨大挑战。经过一段时间的精简,没顶团队才回归了平日的正常规模。
到了2022年,没顶不但活了下来,还形成了相对稳固的艺术生态——这在很多熟悉徐震的朋友看来是一件有点不可思议的事,因为他总是将销售利润迅速投入新作品的制作中;这种艺术生态同时也为年轻艺术家们的可持续创作提供了一条参考路径。
1990年出生的佩恩恩经营着一家文化旅游咨询公司。上海静默时,他的最新展览《匹配池》刚刚在OCAT上海馆开幕一个来月。
加入没顶后,李汉威所创立的“史莱姆引擎”照常运转。他曾在某个合作项目中两天没有合眼:得一边与甲方周旋,一边将需求整理后同步下发给工作室的伙伴落实执行。去年5月,他们还为某头部主播策划了一个线上艺术实验项目。
Art021的创始人周大为是徐震的藏家和好朋友,他认为徐震多年来一直在走一条艰难的路:一方面把卖作品的钱不断投入到新作品的制作中;另一方面,徐震坚持着艺术的“第一性原理”,始终回到艺术本质去评判、挖掘、吸引新生代的年轻艺术家。
2020年没顶公司在公众号上发布了一则“没顶魔法班”的招生启事,针对青年艺术家进行培训,帮助他们“按自己的理想去改变现实”。
刚从广美毕业一年的蔡坚从一百多人里脱颖而出,成为首期没顶魔法班招收的4位学员之一。他每两周从广州飞来上海一次,接受徐震3个月的面对面教学指导,包括“画廊为什么代理他,不代理我”,作品技术探索方面也有在没顶公司任职多年的技术总监俞玮的指导。魔法班结课后,没顶顺势为年轻艺术家组织了一次展览,成功将其带入行业视野内。而今年9月,蔡坚也将迎来在没顶画廊举办第一次正式个展。
这样的做法,被复旦大学哲学学院的鲁明军视为中国当代艺术圈的「基础建设」工作。在原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策展人孙启栋看来,徐震的战略眼光即体现在他对艺术生态的思考和投入。从跟朋友们策展《超市艺术展》起,徐震在不同阶段以不同方式让渡着艺术家个人的名声,不断致力于建设艺术圈内部良性的工作机制。
搞基建自然就有长期赔钱的阶段。哲学教授陆兴华曾参与策划徐震在崇明岛前哨湾的《降临》群展,展览以“老带新”的方式邀来了多位当代艺术家。陆兴华是浙江嘉兴人,自己经商多年,基于艺术市场课的教学需要,也长期关注着艺术家与背后画廊的经营模式。当他得知崇明展览背后巨大的成本投入,他直白地劝徐震说:这个赔钱的,不要做了。
2014年徐震跟周大为共同创办了“皮毛”品牌,想要“把艺术和产品结合得更好”,最终却亏了钱,没能经营下去。
用今天的视角来看,艺术、潮流、文化、时尚与消费的结合已经非常普遍且成熟。在平台与私域流量的加持下,IP化的联名产品或艺术衍生品往往成为艺术家触达大众的一个有效途径。
但在徐震的经营之道中,他关心一切细节,唯独不关心成本。真正的《天下》奶油画一幅就重达数百斤,由上千支颜料和喷漆创作而成,尤其金色奶油系列,光是等颜料干透就需要三四年。《徐震超市》装修进货成本极高,更不用说逐件商品打孔、泵气、拆开、恢复包装的时间投入了。
陆兴华所说“不要做了”的赔钱项目,不仅仅有崇明前哨湾的《降临》展——后来对完账簿一算,公司还要倒贴——更有徐震试图打造多年的“艺术乌托邦”,也就是坐落于崇明岛最西端绿华镇的没顶美术馆。这一想法,从酝酿到落地,倏忽6年。
出不了远门的徐震需要一处偶尔能脱离现代城市氛围的落脚地。近年来上海的艺术圈层逐渐分化,每年art021与西岸艺术季带来的沸腾热度,既是机会也是噪声。像没顶这样的小团体生态,能否发出自己的声音?崇明的没顶美术馆也是徐震和VIGY再次突破边界的业务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