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电商难题:外籍员工跟不上中国速度,文化、语言都是障碍
TikTok 或许只有接受自己 “慢” 下来,今天面临的问题才可能有解。但这也绝非张一鸣所构想的全球化。
文丨刘璐天 李晓蕾 高洪浩 时娴
编辑丨高洪浩 黄俊杰
2021 年圣诞节期间,马诗骏搬到伦敦,与共事半年的团队第一次见面。他在 2021 年夏天开始负责 TikTok 英国电商(TikTok Shop)本地运营业务,但前半年和同事只是线上交流。
为了熟悉彼此,他分别请几个下属小组全员吃晚饭。员工们不时交换座位,以便与这位新来的上级直接对话。
那次饭局后不久,TikTok 英国电商团队内部开始有传言,称马诗骏在其中一次饭局上表示,“产假没有存在的必要”。半年后,《金融时报》一篇报道将这个说法列为 TikTok 英国电商离职潮和文化冲突的导火索之一。
报道发布次日,TikTok 电商在内部信中宣布马诗骏暂停原有工作,他的飞书个人状态显示 “休假中”,由其原下属帕特里克·诺门森(Patrick Nommensen)暂代其职。
字节正在继续调查《金融时报》提出的上述指控。不过可以确认的是,不论有没有这句评论,随着 TikTok 在多国推进电商业务,增长压力和文化冲突都导致矛盾聚集。在马诗骏去年 12 月搬去伦敦前,TikTok 英国电商团队就不算稳定。
数位伦敦员工如此向《晚点 LatePost》形容这位中国负责人:乐于表达自己的观点,在每月一次的全体会议上有时会讲得停不下来;有干劲,会主动去街头访谈,了解当地人对直播电商的想法;经常加班到晚上 9 点办公室关门时,周末也会发工作信息。
TikTok 深陷舆论风波之时,正赶上英国的一场反思传统工作方式的大型社会实验。70 家英国公司的 3300 多名员工从 6 月 6 日开始试行一周四天工作制。这场实验将持续 6 个月,参与者薪水不变,工作时长缩减到原来的 80%,条件是承诺保持原先的劳动效率。
中国员工和外籍员工各有不满。中国员工抱怨,自己不得不将大量工作安排在凌晨,以贴合欧美同事的工作时间;他们也不满于做着与海外同事相似的工作,却拿着比他们更低的工资。非中国区 TikTok 员工则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总是要和中国团队开会、老板的英文差、总是要加班。
原本,TikTok 可以通过时间来弥合这些全球化后必然产生的跨文化矛盾。但现实却是,经历了 2020 年因地缘政治而起的危机后,TikTok 不得不迫使自己在最短的周期里变得强大,以确保未来如果被迫与母公司、总部位于中国的字节跳动彻底切割时,仍然能够独立生存。
海外广告业务需要更多时间成长。每天打开 TikTok 的海外用户和抖音在中国的用户量相当,但抖音去年广告收入已经有 2000 多亿元人民币,是百度广告的两倍多。而 TikTok 广告收入只有不到 40 亿美元(260 亿人民币左右),是 Google 2000 多亿美元广告收入的零头。
直播卖货聚集了 TikTok 商业化的无限野心。TikTok 面对的是一系列文化背景、消费习惯复杂,且电商基础设施匮乏的市场。但据《晚点 LatePost》了解,电商团队仍定下了五年内实现 3 万亿元 GMV(商品成交额)的目标。相比之下,成立近 30 年的亚马逊去年全球 GMV 不过 6000 亿美元(约 4 万亿元)。
在 TikTok 英国电商团队的主要的一、二级业务负责人中,多数是中国人。“多团队竞争”、“超长工时” 等中国公司常见的做法被引入 TikTok 海外团队。一位 TikTok 电商员工说,他越来越多地感受到 “管理层制定策略、基层执行即可。”——这些在中国企业中司空见惯的治理方法,在英国员工眼里显得异样。
一场碰撞,不可避免。
中国速度遇上全球化团队
TikTok 英国电商团队的组织架构独立于 TikTok 英国,2021 年 2 月由帕特里克·诺门森(Patrick Nommensen)与另两名字节员工作为 “发起人(launcher)” 共同筹备。帕特里克随后一直以 “发起人” 身份管理着团队,直接向字节跳动副总裁、电商业务负责人康泽宇汇报。
和字节的许多业务相似,康泽宇带领下的 TikTok 英国电商团队也会 “即使很费力地达到一个目标后,下个双月目标还是要翻倍。” 一位前 TikTok 电商人士说。他们还一度讨论过收购快时尚跨境电商 SheIn 的想法,不过 TikTok 电商否认了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