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电商难题:外籍员工跟不上中国速度,文化、语言都是障碍
这一切追根溯源,是来自于对业务产出的强要求。有员工告诉《晚点 LatePost》:“第一周入职,第二周开始干活,可能第三周领导就期待你有产出了。”
这些都是字节一贯以来的增长策略——快速反馈、快速决策、快速调整,一个不间断运作的大型智能机器。
与其花时间处理员工情绪,管理者们天然希望选用执行力更强、抱怨更少的员工。
于是,TikTok 英国电商本土运营团队的中国管理者比例不断膨胀。TikTok 英国的组织架构原本是相当国际化的——员工总共 1000 多人,中国人比例为 10%,主管里中国人只占 5%,且越来越少。而独立于该架构的英国电商业务,则呈现出完全相反的趋势。
过去英国电商团队只分为达人和商家两组,都由外国人负责。马诗骏上任并调整组织架构后,如今有达人、服务商、商家服饰组和商家非服饰组共四个组。其中除商家非服饰组外,主管均为中国人。
文化冲突实际上是字节在寻求全球扩张的过程中遇到的普遍问题。
在 TikTok 印度,本地员工摇头表示点头。东南亚穆斯林斋月期间,员工由于节制进食,注意力涣散。欧洲暑假期间,本地员工则倾向于请长假,在七八两个月用掉 25 天年假,合作商家、达人也是,对外合作基本终止。
“提出问题容易,但作为管理者,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一位前 TikTok 中层反问道。将公司各部门主要业务分散在多个地区,冲突难以避免。
张一鸣曾在 2020 年一封内部信中,提醒员工们要有 “火星视角”:“文化冲突是大多数中国公司不会遇到的问题……而我们这样一个连接不同文化的大型平台则必须各国的团队来运营管理。我们在各个国家尊重当地文化,所以能吸引不同国家的人才加入字节跳动。”
火星人的视角说易行难。处在同一个时区、说同一种语言、能面对面交流的合作就已经存在困难,更不用说在不同时区、说不同语言,且高度依赖线上沟通。
一位洛杉矶 TikTok 工程师团队负责人告诉《晚点 LatePost》,他 30% 的时间都要花在处理文化差异上。一位 TikTok 新加坡团队负责人说,他所在的本地工程师团队有 80% 都是华裔,尽管他们的母语都是英语,但内部多数文件资料都是中文。
字节的沟通软件飞书和 Lark 有自带的翻译工具,内部还开发了一个名为 “Starling” 的国际化平台,方便各类文件的多语翻译,但读起来还是不那么顺畅,不会中文的同事仍然需要求助。“所以我的团队有招聘双语员工的倾向,只有两个同事不会读写中文。” 上述 TikTok 新加坡团队负责人说。
大力也难复制的成功经验
2021 年,抖音电商上成交了 8000 多亿元的商品,成为中国增长最快的电商平台。这年 4 月,TikTok 首次上线了电商服务,试图复制直播电商在中国的成功。
海外没有直播电商的成功案例,直播买东西并不是一个被海外用户接受的消费习惯。但 TikTok 的成功就建立在坚决的投入之上。
四年前,TikTok 刚进入美国市场时,重运营、靠大举投放获得增长。这在海外也是一个异类,美国没有一个成功的社交产品如此重运营——Instagram 卖给 Facebook 的时候整个团队才十几个人。
TikTok 不同寻常的策略一开始也饱受怀疑。TikTok 的用户流失率极高,高到 Facebook 愿意接这位竞争对手的广告来推广它的应用。TikTok 团队正是将抖音重度运营、大举投放的经验复刻至 TikTok 后,数据才有了明显改善。但几年之后,字节跳动近乎无畏的坚持收到了回报。TikTok 已经成长为全球用户最多的短视频产品、Facebook 的第一竞争对手。
受限于相关的监管政策,TikTok 电商没有将第一站放在平台用户基数最大且相对发达的美国,而是转战印尼和英国。印尼是东南亚第一大电商消费国;英国市场在语言、文化和消费习惯上与美国相近。
但电商比短视频业务更复杂,也更依赖线下的物流、仓储等基础设施的支撑。
抖音电商在 2019 年上线时,直播与直播电商已经为大部分中国消费所接受;抖音、快手、淘宝平台上均已诞生超级大主播;品牌、商家、MCN 机构、代运营商也蜂拥而来。
中国的民营物流体系也已伴随电商发展将近 30 年,顺丰与京东物流基本能在一二线城市、为数亿消费者提供次日达,而四通一达已下沉到交通并不发达的农村地区;支付宝和微信支付则极大地简化了消费者交易时的支付流程。这些现成的服务供给是抖音电商在短时间内起量的重要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