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原单位正在策划一个《流行音乐世界》,由他全权负责。小白想扛起中国流行音乐的大旗,以报纸为基石,做节目、签歌星、发唱片。节目名片印了,试刊也做了。结果不久,节目黄了。他只好继续做兼职。直到《东方之子》100期,他去采访给高原牧民放电影的赵克清,被其精神感动,又拿下栏目最佳主持人,心里才开始松动。
那天,白岩松正跟电视报的人搓饭,突然呼机响,打电话去问,央视同事恭喜他拿奖。
回到饭桌上,白岩松一阵阵魂不守舍,望着眼前这帮同事,心想:
"对不住了哥儿几个,我要去另一个行当了。"
不久,白岩松成了央视的正式职工。
可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王志是从湖南台借调的,地方台上星后,湖南要他回去。时间留他,说想办法给解决编制。王志一咬牙,把档案调出来,做了社会人。结果承诺没兑现,王志就很气。直到有一次,时间突然说,今天你去采访一个人,比你进台还重要。王志心说你就扯吧。
结果一去,发现对方是李嘉诚。
那次采访,他把李老板问哭了两次。
还有个叫周兵的编导,更"惨"。周兵本来在兰州,后半生都被父母安排好了,衣食无忧,待遇极好。《东方之子》到兰州做节目,跟他搭上线。他的好基友张朝夕在栏目组,撺掇他来。最后,周兵违抗父命,丢掉铁饭碗,孤身一人去往北京。为了辞职,他交了7000块钱,差不多他7年的工资。
临走前,他告诉父母:
"我要做中国最好的导演之一。"
到了《东方之子》栏目组才知道,这里的竞争,完全是"地狱模式"。
《东方时空》创办时,四个制片人有绝对话语权。招来的都是没编制的临时工。这也就意味着,你干得不好,随时叫你走人。其实在内部,时间不会告诉你让你走,因为每个月要评奖,任何一个人,只要干三个月,一个奖都没评上,不用任何人开口,主动卷铺盖走人。许多编导,都是辞职来的,原单位回不去,一旦离开,从此只能在社会上自谋生路。
那时候,编导、摄影每天研究节目、采访、编素材。吃住工作都在办公室,人人24小时轮轴转。醒来工作,累了眯会儿。包括时间也是,忙起来脑子都迟钝了,有次上厕所,被一编导撞见,问他怎么蹲着撒尿。
时间说:"卧槽,老子都忙糊涂了!"
「节目大家庭,图自纪录片《点燃理想的日子》」
不但工作强度大,还要被时间骂。
因为节目是日播,时间没那么多耐心照顾你的情绪,就靠"挫折教育"让你反弹。他是前辈,眼光贼准,片子哪儿编得不对一句话给你指出来,然后就骂。喷到你痛哭流涕。审片时,常有女孩儿受不了出去哭。周兵的基友张朝夕,受到打击最多。一次节目组外出开会,时间不让他去,说你们留着编片子吧。张朝夕发愤图强,一个月编了11个。
有五六年,周兵都活在恐惧里。公职他已经辞了,如果时间觉得他不行,他就得流落街头,举目无亲。只能每天逼自己进步:
"理想、激情、热爱,对品质的追求,不断创新,是时间教会了我这些。"
当年孙玉胜只给了时间30个正式用人名额,后来他一算,前后用过至少300个人。可见淘汰率之高。曾有沈阳来的某编导,在办公室里盘了三天素材,实在是没招,最后默默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走了…
但那段岁月,不光有压力,还有温暖。
最早大家睡亚运村公寓,后经费不足,住到了职工之家,最后直接搬进了六里桥的地下室。王志、周兵、张朝夕、张洁、徐欢等临时工,加上白岩松和他老婆,两人一间房。长长的走廊,一头是机房,一头是宿舍。
时间觉得太枯燥,就给他们搬来了唯一的娱乐项目,一张乒乓球桌。
大家每天在白岩松放的迪斯科中醒来,然后采访、做素材。回地下室就两件事,睡觉和编片子。经常半夜两三点编完,把正在睡觉或打乒乓的人叫去审片。宿舍里,就白岩松有家电、家具,大家每天去蹭饭。其他人房间,只有一张床垫。后来大家累得不想做饭,时间就请了个保姆。然而,就是这个保姆,还瞧不起这帮临时工,动不动拿出北京暂住证:
"我有这个,你们有什么?"
台里没给大家任何承诺。作为临时工,起初连保险没有,连去食堂吃饭都要被歧视。后来福利才逐渐完善,有了自制的采访证,有了对等的酬劳。但始终没有编制,随时可能走人。正式工白岩松为了照顾大家情绪,从不把台里福利带回地下室,在办公室就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