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这些中华文化舶来品中,日本民众还是最喜欢唐诗。
这大概要归功于盛唐时期频繁派驻的遣唐使,如燕衔泥一般的搬运。
正所谓“大唐国者,法式备定,珍国也,常须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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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鸡林国一位宰相放出话来,只要遣唐使带回一篇白居易的诗就当场赏银百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唐代的遣唐使多到什么程度?就连“安史之乱”唐玄宗带着杨贵妃逃往四川的路上,还随身带了二十余名遣唐使。走到马嵬驿时,一位遣唐使跑去问杨国忠,我们吃哪住哪啊?就被士兵嚷了一嗓子“丞相通蕃卖国”一刀剁掉了杨国忠的脑袋。当然,我们现在也知道,是太子李亨和陈玄礼的士兵找碴儿闹事,但也侧面反应当时遣唐使人数之众,随便往天上扔个砖头就能砸到一个,真是没处躲没处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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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遣唐使带回的诗稿中,日本人最喜欢白居易,他们现在家长训小孩还在拿白居易举例子:“你看看人家的孩子,白居易为了考科举,眼睛累出了飞蚊症。再看看你!高考会比考科举难么?”
我们在“日本红楼梦”《源氏物语》中能看到大致一百余首白居易的作品被引用。在白居易所有的诗作中,日本人最喜欢《长恨歌》,但不喜欢《卖炭翁》,因为日本人更偏爱那些词藻华丽、空灵玄幻、形式唯美的唐诗作品,浅显易懂,降维思考,不含什么晦涩的典故无须拓展阅读什么的。而《春江花月夜》亦属此类。
《春江花月夜》的作者张若虚生平史料极少,现存仅六字“若虚兖(yǎn)州军曹”,也就是说,这人是初唐时期山东济宁军队中一位基层干部。就连生卒年月都均无记载,但是,在“日本版诗经”《万叶集》中,倒是有据可查——大致为公元660-720年间(李治在位的显庆年间~开元年间)。
虽然极有可能是推算,但也足见日本学者对张若虚这位诗人的重视及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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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叶集》是日本最早的诗歌总集,在日本其实相当于《诗经》在中国的地位。所收诗歌自4世纪至8世纪中叶长短和歌,成书年代和编者,历来众说纷纭,但多数为奈良时期(公元710 794)的作品。
二、唐诗《春江花月夜》为何淹没于历史长河?
在黑白电视刚刚普及的八十年代初,不知道有朋友还有记忆没有,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电视台下午缺乏节目来源,便反复播放乐团演出,比如维也纳交响乐团的《拉德茨基进行曲》,再有就是国内的《彩云追月》、《步步高》、《春江花月夜》等等。
虽然略显枯燥,但总好过更加枯燥的海底世界。从那时起,大多数国人知道世上有首曲子名为《春江花月夜》,但不晓得还有这么一首唐诗。很简单,写完这首诗之后四百年间没有诗本选摘,就连启蒙读物《唐诗三百首》都不肯收录这首诗。
这里有个不为人知的理由,唐后主李煜也曾写过《春江花月夜》,而隋炀帝写过两首《春江花月夜》,这两位都是亡国之君,《春江花月夜》被后世看成意头不好,就连张若虚这首也一勺烩了统统摒弃。
直至漫长的四百年过后,宋朝有位叫郭茂倩的先生编了一本《乐府诗集》,想凑齐七首宫体诗,于是看中了这首洁本宫体诗《春江花月夜》。虽有些牵强,但也是一种介质,在传承有续上做出了贡献。
到了明代,有位学者高棅(bǐng)编撰了两本唐诗集《唐诗正声》、《唐诗品汇》,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 高棅还是将《春江花月夜》收录在记录旁流的《唐诗品汇》中。这就好似将一位绝代佳人打入了辛者库,但好歹还留在宫中,有被皇帝临幸的概率。
直至民国时代,著名的新月派诗人闻一多慧眼识玉,在瀚若银河的四万两千八百余首唐诗中,沙里淘金一样,一眼相中了《春江花月夜》,并不吝赞美之词四处推介。
闻一多如此评价道:“在这首诗面前,一切的赞叹都是饶舌,几乎是亵渎。这首诗神秘而又亲切,像梦境一样,从强烈的宇宙意识升华到纯洁的爱情,由此辐射出同情心。这是诗中的诗,顶峰中的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