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志令》;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或者人见孤强盛,又性不信天命之事,恐私心相评,言有不逊之志,妄相忖度,每用耿耿。……胡亥之杀蒙恬也,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将兵三十余万,其势足以背叛,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忘先王也。”孤每读此二人书,未尝不怆然流涕也。
……然欲孤便尔委捐所典兵众,以还执事,归就武平侯国,实不可也。何者?诚恐己离兵为人所祸也。既为子孙计,又己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此所不得为也。前朝恩封三子为侯,固辞不受,今更欲受之,非欲复以为荣,欲以为外援,为万安计。
孤闻介推之避晋封,申胥之逃楚赏,未尝不舍书而叹,有以自省也。奉国威灵,仗钺征伐,推弱以克强,处小而禽大。意之所图,动无违事,心之所虑,何向不济,遂荡平天下,不辱主命。可谓天助汉室,非人力也。然封兼四县,食户三万,何德堪之!江湖未静,不可让位;至于邑土,可得而辞。今上还阳夏、柘、苦三县户二万,但食武平万户,且以分损谤议,少减孤之责也。
N年前,我读曹操这篇铿锵有力的《述志令》,曾经恍惚,曹操到底是不是汉贼呢?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猜度曹操的君子之腹了呢?
察其言,更要观其行。巧言令色鲜于仁。曹操起家,吕伯奢和边让死了;曹操称相,孔融死了;曹操称国公之前,荀彧死了,之后崔琰死了;曹操称王之后,杨修说“我固自以为死之晚矣!”这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虽然曹操没有跨出最后一步,然曹操身死当年,其子得以迫汉献帝禅让,也足够说明问题了。
《三国演义》在第七十八回《治风疾神医身死 传遗命奸雄数终》,引明代钟惺的诗作《邺中歌》评曹操:
邺则邺城水漳水,定有异人从此起:雄谋韵事与文心,君臣兄弟而父子;
英雄未有俗胸中,出没岂随人眼底?功首罪魁非两人,遗臭流芳本一身;
文章有神霸有气,岂能苟尔化为群?横流筑台距太行,气与理势相低昂;
安有斯人不作逆,小不为霸大不王?霸王降作儿女鸣,无可奈何中不平;
向帐明知非有益,分香未可谓无情。
呜呼!古人作事无巨细,寂寞豪华皆有意;
书生轻议冢中人,冢中笑尔书生气!
这诗还是很中肯的,功首罪魁非两人,遗臭流芳本一身。但曹操冢中会笑你书生气的,曹操肆意挥洒的人生,令不少人上头。不择手段的成功,是值得肯定的事?
曹操的杀人和用人问题
裴注《三国志 武帝纪》卓到,废帝为弘农王而立献帝,京都大乱。卓表太祖为骁骑校尉,欲与计事。太祖乃变易姓名,间行东归。魏曰:太祖以卓终必覆败,遂不就拜,逃归乡里。从数骑过故人成皋吕伯奢;伯奢不在,其子与宾客共劫太祖,取马及物,太祖手刃击杀数人。
世语曰:太祖过伯奢。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备宾主礼。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图己,手剑夜杀八人而去。孙盛杂记曰:太祖闻其食器声,以为图己,遂夜杀之。既而凄怆曰:“宁我负人,毋人负我!”遂行。
对于杨修来说,其实也是如此,杨修是死于曹操的疑虑,担心有才策的杨修会帮助曹植夺权,担心杨修在他死后搞事情,影响曹家势力的巩固。
事实上曹操看错儿子了,其死后,曹彰曾鼓动曹植造反,曹植并不为之心动。轮到曹丕还是对弟弟不放心。他们视为珍贵的东西,以为别人也是如此。黑暗森林法则,不适用彼此熟悉的人群。
一句“宁我负人,毋人负我!”至今还在祸害天下人。
曹操能杀人,也能知人善用,求贤若渴。曹操曾有三道求贤令,不拘私德和出身,的确是“唯才是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