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件事,我从未和任何人提起。在我幼小的心里,三姐是对我最好的人,是我的亲人,我要保护她、照顾他。
由对木匠哥的回忆,牵扯出了很多关于南山崴的细枝末节,就像秋天收地瓜,一锹挖下去,用手一薅瓜秧,枝枝蔓蔓牵着大大小小的地瓜都出来了。也有落在土壤深处没有被起出来的,过后要用锹再翻一遍,也许就是隐藏在记忆更深处那些鲜为人知的故事,只有经过时间的验证和思绪的挖掘,才能理出一个清晰完整的线索。
表姐嫁到了邻村。她不在了,我也很少到舅舅家去了。每次经过舅舅家大门口,我都向院子里看,希望见到她的影子。
结婚后,表姐的日子并不好过,那个表姐夫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除了吃饭从不回家。拿母亲的话说,就是输耍不成人。表姐吵过、闹过,一次还喝了药。每次,表姐夫都起誓发愿,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去赌了,但终不能改。
表姐开始闹离婚,闹得鸡飞狗跳,四邻不安。表姐夫不同意,两个人就大打出手。让人奇怪的是,每次,人高马大的表姐夫都被表姐骑在身上一顿揍。婚离不成,表姐干脆就回娘家了。
“小利,你过来!”表姐站在舅舅门前喊我。她人瘦了一圈, 脸是没有血色的那种白。
“你最近看见木匠哥了吗?”
“看见了,昨天我和拃子去他家了,拃子要做把枪。”
“你陪三姐去一趟呗,我自己去不方便。”
“你来了。”看见表姐,木匠哥放下了手中的活,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屋子。“你看这屋乱的,也没有你坐的地方。”
表姐不说话,使劲咬着嘴唇,盯着木匠哥。木匠哥满脸通红,局促地搓着手。
表姐说:“我过得很不好,你开心了?”
“没,没……”小木匠低着头嗫嚅地说,只是搓着手。
表姐突然哭喊道:“当初,你为什么不领我走!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木匠哥不说话,只是低头搓着手。
那次表姐到木匠哥家去,很快就在南山崴传开了,当然也传到了邻村。
表姐夫来舅舅家了。他骑着一辆自行车,后面驮着抽着长烟袋的媒婆。
进了屋,媒婆儿脱了鞋,双腿一盘坐在炕上。她腿盘得很有功夫,两个膝盖都要叠到一块儿了。表姐夫坐在墙角凳子上,低着头抠着手指头一言不发。表姐拉着我的手站在外屋。
媒婆儿使劲儿抽了几口烟袋,对舅舅和舅妈说:“老哥哥,老嫂子,两口子打仗闹闹就算了,何必较真呢!日子不还得过下去吗?这孩子已经知错了,说以后一定改,再也不去赌了,回头好好过日子。”扭头又对表姐夫说:“是不是?你倒是当着你老丈人和你老丈母娘的面表个态啊!”
表姐夫站起来,对着舅舅和舅妈说:“啊,对——对对,我——往后再不——不——不赌了!再——赌——我——剁剁——手——手——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