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噗嗤”乐了。舅舅回过头,对站在外屋的我说:“大人说正事呢,小孩子别在这搅和,外边玩去!”
表姐走进屋,对着媒婆说:“你问问他,说过多少次戒了?当初你介绍他时咋说的?什么勤劳肯干?什么孝敬护家?你骗谁呢!我是不和他过了,愿过你和他过吧!”说完,拉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传来舅舅“这死孩子!你给我回来”的叫骂声。
不欢而散。表姐夫和媒婆走了。走时表姐夫撂下了话:他娶表姐花光了家底,表姐不管咋闹,他都不会给离婚手续,除非他再找到了媳妇。
我又有煮鸡蛋吃了。这个夏天,我往返于木匠哥和表姐之间,像电影里的地下党一样,传递着他们的情报。我把木匠哥的蓝褂子捎给三姐,褂子兜里面有鲜鸡蛋。还有那个黄梨木的小镜子,又回到三姐那了。每天她拿着镜子照来照去的,还哼着小曲儿。夏天的时候,表姐端着木盆,来到村后的太子河边洗衣服,要洗的衣服里就有木匠哥的蓝褂子。她把衣服在河水里投一下,铺在一块青石板上,打一遍肥皂,团起来用棒槌击打着,发出噗噗的声响。反复几次后,表姐把衣服放进洗衣盆里,再用手细细的搓一遍。细碎的肥皂泡沫不停地从她白皙而纤细的手指缝里调皮地钻出来,撒着欢儿,在盆里簇拥着。衣服洗好后,她把一根手指粗的麻绳拴在河边两棵柳上,拧去衣服里的水,搭在上面晾晒。三姐坐在石头上,手杵着腮,望着那件蓝褂子发呆。一阵风吹过,褂子被吹得飘起来,她走过去把褶皱抻平,重新搭好。有时,我会跟着表姐到河边去,在河边的柳树毛子里捉蝈蝈。捉到蝈蝈就把它放进挽起的裤腿里。回来后,把捉来的蝈蝈放进木匠哥用柳树条编的笼子里,再摘一朵倭瓜花放进去,挂在阳光充足的房檐下,蝈蝈就会叫个不停。
一天晚上,邻村放露天电影,放的是《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南山崴很多村民都去了。那时候,只要夏天农闲的时候,各村都会放露天电影,附近村子里的村民都会聚过来看,宽大屏幕的正反面都坐满了人。在我的央求下,父亲领着我去了。这是一部反映二战时期的电影,非常好看,里面有很多经典的台词,我们这些小伙伴们都非常喜爱。那段时间,只要一下课,看到老师走出教室,拃子就窜到讲台上,学着电影里的声音和语气向同学们念着的台词:萨拉热窝公民们,现在向你们最后一遍发布公告……
还有“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是啊,暴风雨就要来了。”
在我们玩游戏的时候,小伙伴都会举起枪指着对方,学着电影里那个老钟表匠的样子说:瓦尔特让我给你带个信儿,对你我都是最后一次!啪!啪!对方就会装着中枪,捂着胸口弯下腰去。
电影还没有开演,人们早都等在那里了。
“村长正陪着王二吃饭呢!马上吃完了,就要开演了!”人群中有人说。
父亲和邻村一些老相识坐在一起唠嗑,我和一些小伙伴们在一起玩。有人拍了我一下肩膀,是表姐夫,他在人群中找到了我。“小——小利,”他把一块糖递给我,摸摸我的头说,“你表——姐——没——没来——吗?”
“没来,在家呢。”我说。
“她——在——在——家——都干——干——啥呢?”
“啥也没干!”说完我就跑远了。他说话太费劲了,我的胸口都快憋爆炸了,真想踹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