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没有吱声,只是“嘿嘿”地笑着。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对于母亲的数落,从不吱声,只是嘿嘿地笑,也从没有急过眼。
关于看电影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幕,父亲没有向任何人说起,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在我的心里,这是一个秘密,充满了神秘气息,也多次出现在我关于南山崴的梦里。它是我故乡情结里生长出的一根骨刺,无法摆脱,无计可施,一旦发病,彻骨的痛楚让人昼夜难寝。
虽然这件事与我对表姐和木匠哥的回忆无关紧要,但它发生在他们交集的时间段里,在我按图索骥回忆他们的时候,如一块无法绕过的石头挡在我的面前,就像我每次回到南山崴,在村口遇见街坊邻居,要打招呼问候,是无法忽略和视而不见的。
木匠哥要回河南老家了。走时没有和表姐打招呼,只是写了一封信放在蓝褂子口袋里。
表姐看完信对我说:“他走了,不会回来了!”
我问:“为啥不回来了?”
表姐咬紧了嘴唇,又说了一句:“真是个狠心的男人!”
一连几个月,木匠哥杳无音讯。
“你看,我没说错吧,他真是个狠心的男人,连封信都不寄!”她用棒槌使劲锤打着那件蓝褂子说。
那个表姐夫用自行车驮着媒婆儿又来了。
没有人说话,舅舅、舅妈和表姐,还有坐在墙角的凳子上,低着头抠着手指甲的三表姐夫。每次他来,都抠手指甲,好像里面有永远也抠不完的脏东西。
媒婆把烟袋在烟笸箩里磕了磕,清了清嗓子说:“老哥哥、老嫂子,她三姐回不回去,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婶,孩子不同意回去,我们也没辙。”舅舅顿了顿说,“你们还是请回吧,不用再来了!”
“她三姐,”媒婆的头转向了表姐,“你看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该消消气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吧,赶过年再生个大胖小子!”
表姐说:“我已经对他死心了,不可能和他一起过了!”
“我们走!”媒婆对表姐夫说。表姐夫站起身来,磨磨蹭蹭的不愿走。
“快走!”媒婆对着表姐夫喊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怪不得人家不和你过!”
那次以后,那个表姐夫再也没来过。听母亲说,他又找了一个女人,是个死头(丈夫死了),还带着两个孩子,他搬到哈了巴山后那个女人的家去住了。
第二年春天,表姐去了一趟河南,但不几天就回来了。
“小木匠回到河南就结婚了,孩子都有了。”母亲对父亲说。
父亲叹口气:“这就是一个人的命啊。”
“去,上外边玩去!大人唠嗑小孩别听!”母亲看见我正听他们说话,冷下脸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