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炸响,笋尖早被挖笋人锁定,一戳一翘,拔地而出,以不及掩耳的速度被饕客夺去做糟笋了。“历遍贵游无此味,韭和春雨笋和糟”。笋的清雅,糟的甜香是何等的天作之合,早已被古人参透得门儿清了。
卤制三五天后,掀开密封容器的薄膜,浓郁的糟香混杂着春日的清新,严丝密缝,可见两者确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一口咬下,鲜嫩多汁,唇齿留香。别处春天,品尝不到此等鲜美笋丝,实在是一种损失。
夏秋之间,上海街头巷尾的糟香开始弥漫。循香味而去,街角的熟食店,一盘盘卤好的糟货,列着队等候检阅:糟鸡、糟鸡爪、糟毛豆、糟花生、糟田螺……
细嗅清爽微甜的气息,因炎热天气而倦怠的胃口瞬间激活;又看一眼菜单,又受到笔划密密麻麻的糟糟糟糟糟的语义饱和冲击。香味混杂着信息流,不断冲击着脑神经,多巴胺分泌得不能止息,不觉失神。
从恍惚中醒来,发现自己早已如风卷残云般吃了一通。江南炎夏,如无糟卤的恩惠,最难将息。
秋冬,各式糟卤海鲜随之闪亮登场。海虾湖蟹们在糟卤的加持下,仿佛也变得更生猛灵动。
据《清异录》“炀帝幸江都,吴中贡糟蟹”所载,知道嗜蟹如命的隋炀帝要来扬州玩,官员们设宴迎接时肯定要备上螃蟹。但不以水煮,不以清蒸,偏偏以酒糟制备,对自家糟卤风味的自豪,可想而知。
千年后的今天,酒香馥郁的糟卤蟹仍是江南人的挚爱。清澈的糟卤透着花雕酒和香料的芬芳,时而咸鲜,时而甜美,螃蟹也像在其间“左右为难”,在滋味间反复踱步。
而长伴江南、日夜流转的糟卤,可堪绝味。